沮授又看了一眼护城河,见护城河里的河水已经下去了大半,只有底部的一小部分积水,便笑道:“想用水灌城,我定然要教你徒劳无功。”
燕、晋联军遍布邺城的北门外,士兵穿梭在吊桥边不远处的深沟高垒之间的缝隙里,密密麻麻的排列开来,乍一眼看上去,像是一条条长长的人龙。
吊桥边,燕侯林南、晋侯吕布并马而立,林南胯下骑着乌云踏雪马,身穿一身钢制的盔甲,手中绰着游龙枪,英姿飒爽地眺望着邺城残破的北门,从北门向里眺望,见到无数面书写着“报仇雪恨”的白旗飘展,便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地道:“难道……袁绍死了?”
吕布骑着赤兔马,紧握方天画戟,听到林南这句不经意的话,便急忙扭头看着林南,一脸狐疑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林南道:“今天一早,整个邺城里的士兵都披麻戴孝,如果不是袁绍死了,城中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哈哈哈,不管袁绍是否真的已经死了,一旦邺城被攻破,我就会亲手将其斩杀,这会儿他死了也好,死了以后也省的我动手了。他死了,邺城肯定群龙无首,此时进攻正是时机。”吕布一脸高兴地大声笑道。
林南则显得冷静了许多,从昨日在城楼上意外见到袁熙之后,他的心里就隐约觉得邺城里发生了变故,今早邺城内白旗挂起、将士都披麻戴孝的,也就无形中肯定了他的猜测。只是,他想不明白,袁绍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死亡呢。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吕布,见吕布意气风发。心中便暗暗地想道:“昨日文丑投降给了吕布,也就等于吕布的帐下多了一员猛将,以后要对付吕布的话。还真是多了一个麻烦的人。不过真是可惜啊,文丑这样的猛将居然投降给了吕布。若是到了我的帐下,必然能够成为我军中不可多得的大将……”
林南正在思索间,却突然听到吕布爽朗的声音:“高顺、张辽,开始攻城,趁着敌人群龙无首之际,一口气攻进城里去。”
高顺、张辽略显得迟疑了一下,齐声问道:“主公,城内情况不明。我军冒然攻城的话,只怕会损失惨重,属下以为,可先派小股士兵一窥赵军实力为上。”
“哪有那么多麻烦,直接一口气攻进城里,让那些赵军的士兵体会一下我军的厉害,让他们以后见到我军就闻风丧胆!”吕布说到这里,顿了顿,扭头对林南道,“我军的攻城器械较少。需要你军的协助,请用投石车掩护我军攻城,一旦邺城被攻破后。城中粮草我分你一半!”
林南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阵冷笑,暗暗地想道:“说的轻巧,好像这邺城已经成为了你的囊中之物一样,袁绍虽然死了,可城中并不是群龙无首,袁熙、沮授掌控大局,你尽管去攻打好了,不让你吃点苦头。你不会了解攻城战是如何的艰辛。”
吕布满面春风,将手中方天画戟向前一挥。便朗声大叫道:“攻城!”
干脆利落的命令,换来的是干脆利落的行动。高顺最先“诺”了一声,率领着曹性、郝萌、李封以及陷阵营的一千八百多名士兵纷纷跳下马背,手持各种兵刃迅速地通过了吊桥,分散在了北门外的城墙两侧,小心翼翼地通过破损的北门朝瓮城里面张望。
林南抬起了右手,向下用力一挥,站在他身后的黄忠便立刻会意,策马向后跑去,大声地朝早已经准备就绪的一百辆投石车发号施令。
“将所有的投石车推到护城河边,瞄准北门后面的瓮城,给我猛烈的砸!”黄忠大声地喊道。
陈到全权指挥投石车,每辆投石车都由五个身强体壮的士兵组成,五百人同时推动着笨重的投石车到了护城河边,将投石车固定好位置,之后就开始进行分工,固定投石车的发射角度,向皮槽内装填大石,一切都完成的很顺利很娴熟。
“各就各位!预备……发射!”陈到手持鸳鸯双刀,随着操控投石车的士兵都已经准备就绪,便下达了命令。
命令下达之后,一百辆投石车同时将皮槽里的大石给发射了出去,远远地向高空中抛射,那大石越过北门的城墙,朝着北门城墙后面的瓮城里砸了过去,只听见闷响不断,其中还夹杂着士兵惨叫的声音。
林南注意到已经越到城墙边的高顺开始了行动,刀盾兵在前,弓弩手在中,长枪手在后,井然有序的经过北门的门洞,朝里面冲了进去。
吕布则是一脸的喜悦,看到高顺率先冲了进去,立刻对身后的张辽道:“文远,随时准备出击!”
张辽“诺”了一声,调转了马头,对身后带领的侯成、宋宪二人道:“跟我来!”
侯成、宋宪各自招呼了一千骑兵,跟随在了张辽的身后,一溜烟地便通过吊桥奔驰到了邺城北门的城墙下面,等候在那里,作为高顺带领的陷阵营的后备队。
高顺举着盾牌,手持长刀,和部下的士兵刚走出北门的门洞,便看到了瓮城上的赵军士兵各个严阵以待,而瓮城的城墙只有极小的一部分被大石砸中,而受伤的士兵更是微乎其微,城墙上弓弩手齐备,所有箭矢都上了弦,却并没有发射,而是静静地等候在那里。
“停!”高顺意识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气息,立刻抬起了手臂,停下了脚步,对部下发号施令道。
曹性手持弓箭,带领着弓箭手紧随高顺身后,一见到瓮城的城墙上的这种阵势,便立刻拉开了弓箭,瞄准瓮城城墙上的赵军士兵。
李封带着长枪手还在城门的门洞里,见到前面部队停了下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便急忙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声音如同石沉大海。李封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复,之后也不再问了。
高顺双目炯炯有神,扫视了一下瓮城上的赵军士兵。见赵军士兵的脸上都带着愤恨的怒气,那种精气神并不是群龙无首的士兵应该拥有的。
双方剑拔弩张。却并未进行战斗,赵军士兵依靠强大的箭阵带给了高顺一个不小的压力。
这时,沮授露出了头颅,双手按在了城垛上,看着下面高顺带领的陷阵营,便朗声道:“来者可是晋军大将高顺吗?”
高顺凝视着沮授,见沮授十分的儒雅,颇有长者之风。便回答道:“正是,阁下何人?”
沮授道:“我乃赵国国相沮授,今日能一睹高将军的面容,还算有幸。只是我奉劝高将军一句,你已经被弓弩手三面围定,若敢向前半步,我就让你尝尝我冀州强弓硬弩的厉害。贵军和我军并无甚仇怨,只是那燕侯花言巧语的把你们给骗了过来,如果贵军愿意退兵的话,我军定当会奉上大批的金银财宝作为贵军的劳军费用……”
“少废话!我家主公早已经心意已决。不攻下邺城,誓不罢休,你想挑拨离间。就省省吧!”高顺直接打断了沮授的话,朗声大喊道。
沮授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对高顺道:“既然高将军不识时务,那也别怪我没有劝阻了,放箭!”
随着沮授的一声令下,瓮城三面城墙上的弓弩手都放出了上弦已久的箭矢,那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密集的雨点一样朝北门的门洞附近射了过去。
高顺见到如此密集的箭雨,当机立断。冲后面大声喊道:“快向后撤!”
话虽然喊了,可是在空气中传播的速度却始终没有箭矢快。加上听到命令之后的士兵还要在大脑中过一下思维,真正反应过来之后。还需要一两秒钟的时间,离的远的就更不用说了。这短暂的时间里,赵军士兵的箭矢已经划破了长空,“嗖”的呼啸着飞向了陷阵营的士兵。
高顺和挡在前排的刀盾兵都立刻将盾牌举了起来,组成了一个堵严密的盾墙。可是,曹性带领的弓箭手就吃亏了,他们刚放出箭矢,还来不及躲闪和退后,便被密集的箭矢射中了身体,一些最前排的弓箭手都身中数十箭,被赵军士兵射成了刺猬一样。
曹性的反应倒是还算迅疾,见势不好,立刻缩身躲在了一名士兵的背后,用士兵的身体当成了他的盾牌,侥幸逃过一劫。
一阵箭镞过后,陷阵营的刀盾兵基本没有什么损伤,而弓箭手却阵亡了三百多人。
高顺见赵军早有准备便再次大声喊道:“退到门洞里去!”
一声令下之后,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向后退,便看见空中飞舞过来了许多块大石,有的力道不足,还未砸中城墙便落在了瓮城城门前面的一大片空地上,顿时摔得粉碎,只有十几块大石命中了目标,不过也已经是强弩之末,除了砸死几个士兵外,对瓮城的城墙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高顺带着士兵刚退入到门洞里,突然听到城门外面传来了人仰马翻的声音,作为后备队的张辽带领的骑兵队伍纷纷向护城河边退走,战马嘶鸣的声音在北门的门洞里不绝于耳。他心中一惊,急忙问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封急冲冲地从后面跑了过来,一脸的慌张,对高顺大声喊道:“将军,不好了,我们中计了,这残破的城墙上到处都是赵军的士兵,他们突然露了出来,用早已经准备好的石头砸死了张将军带领的许多骑兵……”
高顺听完之后,立刻皱起了眉头,朗声道:“我们太大意了,难怪刚才沮授有恃无恐,快撤退,退到城外……”
“杀啊——”
瓮城的城门突然打开了,赵军大将韩猛一马当先的冲了出来,身后蒋义渠、吕旷、吕翔、张南四将紧紧跟随。从城门中鱼贯而出的骑兵正以迅疾的速度向高顺的陷阵营冲了过去。
高顺后面要说的话被赵军士兵的呐喊声给完全遮盖住了,他见到赵军士兵各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的,加上来势汹汹的气势,让他感到这似乎是早已经布置好的圈套。他当机立断,立刻下令道:“曹性、李封。带部下撤退,我在后面掩护你们撤退!”
曹性、李封二人“诺”了一声,便立刻带领着弓箭手、长枪手开始向外撤退。而高顺则带领着六百名刀盾兵堵在了城门的门洞里严阵以待。
陷阵营是晋军的精锐,所有的士兵都是精挑细选的。也是身经百战的,最普通的一个士兵,在晋军中就是军司马的职务,官职为都尉、校尉的人都多不胜数,可以说陷阵营是集中了晋军作战勇猛的优秀军官的集合。
六百名刀盾兵组成了一堵严密的墙,二十人一排横在了北门宽大的门洞里,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等候着快速冲撞过来的赵军骑兵。
高顺紧紧地皱着眉头。看到韩猛一马当先的冲了过来,便立刻叫道:“擒贼擒王,先斩了敌方大将再说!”
“诺!”六百名刀盾兵齐声答道。
此时,李封、曹性带领着士兵迅速跑出了城门的门洞,他们刚一露头,城墙上的便有无数箭矢从他们的背后射来,许多士兵中箭身亡,有的士兵虽然中箭没有死亡,却无法再动弹,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等待他的则是更多的箭矢贯穿了他的身体。
“啊——”
李封正在用长枪拨着箭矢,可是面对如此密集的箭矢,就算武艺再怎么高强。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一支箭矢穿过了他遮挡的缝隙,直接穿胸而过,他身体感到剧烈的疼痛,行动就会变得迟疑起来,还没来得及去体会那种疼痛感,数十枝箭矢便直接射穿了他的身体,直接将他射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而一命呜呼了。
曹性一边撤退,一边用弓箭反击。他是职业的弓箭手,战斗的时候总是喜欢在后面开弓放箭。以至于养成了从来不冲锋的习惯,就连战败逃命他的本事也是一流的。他一出城门的门洞,见到赵军箭阵是如此的猛烈和密集,便灵机一动,随手背起了一具尸体,当作他的肉盾替他挡下了不少箭矢,同时还不忘记利用弓箭手开弓搭箭的间歇时间进行反击,他边退边反击,精准而又快速的箭法让他在短时间内便射死了敌方七名弓箭手。
护城河边,吕布看到这一幕时,整个人暴跳如雷,手中不断地挥舞着方天画戟,就连座下的赤兔马也变得异常暴躁,在原地不停的喘着粗气,打着转转。
吕布看到李封和许多陷阵营的士兵被乱箭射死,高顺还堵在门洞内,便大声地叫道:“可恶!袁绍都已经死了,赵军的防守为何还会如此强硬?全军听令,跟随我一同杀……”
“主公!”带领着吕布亲卫军的魏续突然打断了吕布话,立刻叫道,“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张辽、侯成、宋宪的狼骑兵损失不小,高顺的陷阵营也死伤过半,可见赵军是早有防范,我军冒然进攻必然会有更大的损失,应该退下来,再从长计议。”
吕布一扭头,眼睛怒视着魏续,大声吼叫道:“你敢来教训我?”
魏续是吕布的小舅子,深知吕布的脾气,也深得吕布的信任,虽然知道这样冒犯吕布会有危险,可是有他姐姐在,吕布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走过来的。他见吕布动怒,立刻抱拳道:“属下不敢,是姐姐她……”
吕布虽然脾气暴躁,可对女人却是柔情似水,魏续的姐姐是他的夫人,算得上是一个很美的美人,他对这个夫人也很是满意,所以吕布爱屋及乌,对魏续也非常好。
吕布一听到魏续将他的姐姐给搬了出来,心情顿时安静了许多,他凝视着从城墙下面败退回来的张辽、宋宪、侯成、曹性和一些步骑兵,便扭头对林南道:“我军受到了创伤,无法再战,看来赵军实力犹在,我晋军单方面的攻城并不能取得什么成果,我建议四门齐攻,让敌军无法顾及,日夜不停,不出三日,必然能够攻下邺城。”
林南有自己的打算,明明知道邺城攻下来之后不会是他的。他也不需要那么卖命,毕竟他还在等待着袁谭的到来,以及水淹邺城的实现。慢慢的拖垮赵军,使得袁氏势力一点点的瓦解掉。而强攻对他而言会损兵折将,他不想有太大的伤亡。他笑了笑,对吕布道:“晋侯莫要着急,我自有妙计,少则十天,多则半月,邺城必然会被攻下,还请晋侯稍安勿躁。”
吕布道:“你如此迁延时日。不采取速攻,到底意欲何为?”
林南笑道:“打蛇打七寸,若只是为了单纯的一座邺城,我完全可以采取强攻。可是我要的是整个袁氏势力的瓦解,你可别忘记了,袁氏在青州还有些许兵马,袁绍的长子袁谭现在应该正在横渡黄河在归来的路上,我要围点打援,彻底根除袁氏的势力,这样一来。你我一人统治一半冀州才得以长久下去。”
吕布寻思了一下,觉得林南说的颇有道理,便问道:“那我今天就白白损兵折将了?”
“那倒也不是。现在正值三伏天,天气炎热,酷热难耐,死去的人也不是没有一点作用,关键就要看晋侯会不会利用了?”
吕布听林南在和他打哑谜,便问道:“你说明白点,不要拐弯抹角的。”
林南道:“陈宫何时到来?”
“大约两天后。”
林南掐指算了一下时间,轻轻地点了点头,对吕布道:“嗯。时间上刚刚好,物极必反。这两天天气太热,空气也很沉闷。我估摸着会有一场特大暴雨降临,陈宫到了以后,只要我们两军通力合作,用不了多久,定然能够攻下邺城,而且按照时间来算,袁谭也差不多能够赶到邺城附近。”
吕布道:“那好吧,就这样定了,半个月内,清除袁氏势力,让袁氏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匿迹!”
林南点了点头,对身后的黄忠道:“传令下去,让陈到对北门城墙展开攻击,务必要将外围城墙砸出一个缺口来!”
黄忠“诺”了一声,便策马去传令了。
张辽到了吕布的身边,拱手道:“主公,末将没有发觉敌军的埋伏,折损了兵马,请主公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