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七叔。”张无忌红了眼圈,却不曾让眼泪落下。穆玖见他眼中怨毒一闪而过、随即只剩哀伤,不由劝道:“无忌,你可要让自己振作起来,五哥和五嫂也是希望你好的。”
张无忌摇了摇头:“我知道七师叔希望我高兴些,这份情无忌心领啦。只是我有必做之事要细细计划,此后怕是高兴不起来了。”显然他心中已有一番计较,却不打算对穆玖明说。
想到先前张无忌那莫测的眼神,穆玖心中忽然一动:如今面前的张无忌显然少年老成、心机不浅,若他能够保持这般性格,于张无忌自身倒不失为一件好事。立时心中便组织好了一套说辞:“无忌,‘报仇’与‘开心’,二者并不矛盾。”
“甚么?”张无忌一愣。
“五哥五嫂之死……此事本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仇你自然该报,但若因为心心念念着仇恨弄得自己介日沉郁不乐,那便得不偿失了。更何况,前些日子上山逼问五哥之人皆是这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想与之对抗,可得苦习武功;若汲汲于仇怨,天天义愤难平,如何做到心无旁骛?你且将这仇恨牢记在心里,今夕潜心修为,只待日后横刃破天!”
艾玛我这番话说得真是太好了!穆玖在心中做金正恩鼓掌状。
似乎为穆玖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所影响,张无忌微笑着用力点头:“七叔说的是,我日后定不会愁眉苦脸,让那些坏人看了笑话去。”
穆玖一笑:“正该如此。你这个年纪应该多与同龄少年相处,或者引吭高歌自娱自乐也是极好的。”当下便扬声歌唱:“让我们神经做伴,活的潇潇洒洒……”一曲唱罢,穆玖低头看到张无忌晶晶亮的双眸,瞬间被这小孩剔透玲珑的模样萌住了,放柔了声音问道:“好听么?”
兴许是看透了穆玖那善良纯洁(大雾)的内在,张无忌诚实地答道:“特别难听。”
穆玖:“……”
***
宋青书现在心情很复杂。
他下山修行已有半年,这次是为了给张三丰祝寿才赶回武当山,不想大寿之日发生变故、五师叔夫妇双双自尽而死;如今自己修行计划被耽搁不说,还要来陪这个哑巴一般的小师弟……
宋青书调整了一下坐姿,淡淡唤道:“师弟。”坐在对面的小孩亦是淡然应答:“师兄。”
二人已经这般互唤了几次,虽然单调,宋青书却是乐此不疲。
说来也怪,他原本对这未曾谋面的小师弟毫不在意、只觉得这人远不及修行重要。然而方才七师叔推自己进来,在自己耳畔道“青书你比无忌年长,可要好生关照他啊”;便是在这之后,宋青书忽然觉得这位小师弟虽然沉默,生得倒是玉雪可爱,加之面色苍白、更惹人怜惜。
宋青书这些年专修武学,对旁事浑不在意;如今面对张无忌,看着那人眨眼时颤动的长睫毛,心中忽然就生出一个想法来:若五师叔夫妇生得是个女儿,那自己与她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被这莫名的念头弄得脸红,宋青书轻咳一声,站起身来:“师弟,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息。”
见对方起身,张无忌便知对方要走;正欲起身相送,忽然心口一阵剧痛、随即刺骨寒意猛地袭来,脚下不稳,栽倒在地。宋青书被吓了一跳,忙跃前几步,低身相扶。
才触到张无忌颤抖的手指,宋青书便惊呼一声:“好冰!我这就去叫人过来。”不想张无忌猛地握住他的手,声音因为身上的寒意与疼痛而发抖、却不乏坚决之意:“师兄,别去……我不能……总麻烦师叔们……”
宋青书身子一震,低头看着张无忌咬紧牙关浑身打颤的模样片刻,忽然似下定决心般大声道:“你既觉得冷,我便留下抱着你睡罢!”
其实这同床共枕大被同眠的滋味,一点儿也谈不上美妙。张无忌身上本就极冷,宋青书拥着他便如冰块入怀;加之张无忌感到对方身上的温暖,便会不自觉向宋青书怀里缩紧。
不知第几次打了个冷战,宋青书开始后悔自己的舍身忘我之举。便是在这时,张无忌低声说了句:“师兄,谢谢……你待我太好了。”
分明对方身体毫无回暖趋势,宋青书听了对方的话,却是觉得寒意减淡不少。只听张无忌又道:“我一直发抖、扰了师兄休息,这该如何是好?”
宋青书低笑一声,加大了抱着对方的力道,同时空出一手、与张无忌冷如寒冰的手交握:“既然你冷得发抖,我便握紧你的手、让它不再抖便是。”
屋内,一大一小两名少年紧紧相依,相拥而眠;屋外,靠在窗棂处的穆玖轻声笑道:“这话说的真是好生体贴啊。宋青书少年,你怎么就这么上道呢?”
至于宋青书对张无忌那莫名其妙的好感从何而来?
一个小小的的塑料空瓶静静地躺在穆玖手心,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