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如果他能从容的、英勇的赴死,或许会让这里大多数老挝人丧失反抗之心,但如果能激起少数人哪怕只有一两人的反抗心就够了。
死亡让人恐惧,也能让人勇敢。
只要有一两人因为他的牺牲迸发勇气,那他的死就是有价值的死,就能在龙宫留下星星之火,希望他们能掩藏住反抗之心,等待真正的机会。
至于那大多数人?即便没有他的杀一儆百,大多数人也会屈从的。
过去这些天,龙宫中不仅开始了厕所建设,还有一些简单的东西也在青甲的督促下由劳工们完成了,比如刑场!
龙宫中暂时定下了两种刑罚,一是死刑,二是鞭刑,所谓的刑场很简单,就是几个插在地里的铁架子,要么把人绑在上面,用鞭子抽打;要么把人吊在上面,处以绞刑。
绞刑也是龙王目前唯一确定的死刑方式,相比砍头或者枪毙,绞刑没有血淋淋,不至于污染了龙宫的土地。
见青甲把西瓦抓来,潘塔赶紧吩咐几个劳工,让他们把西瓦先绑起来,然后继续审问卡山。
卡山脸色死灰,青甲它们到底知道多少?是不是他们刚开始说话,就已经落入了青甲耳中?左思右想,他不敢侥幸,何况他本来就有出卖其他人作为功劳的念头。
“潘塔……工头,是这样的……”卡山视线扫过党支部的其他人,用汉语说道,“我深深感激龙王陛下的恩德,为了能更好的为龙王陛下服务,必须挖出那些不懂感恩的顽固分子,所以我甘冒奇险,打入了叛乱分子的内部,得到了叛乱分子的黑名单!唉,原本我是这么计划的,我留下监控叛乱分子,由我的好同志瑟安前往广场向蟹将大人检举揭发,可是我低估了这群叛乱分子的凶残本姓,导致瑟安壮烈牺牲。”
卡山装腔作势的挤了几滴眼泪出来,反正瑟安死了,死无对证,又道:“瑟安死后,我仍然不屈不挠的与西瓦为首的叛逆团伙做斗争,在他逃离的过程中,我大声喊叫,揭穿了他企图逃走,企图颠覆龙宫的阴谋。”
潘塔微微一笑,他是压根都不信的,西瓦是卡山的警卫员,要说叛乱分子的头目那必然是卡山。而且从西瓦出逃、卡山喊破的情况看,分明是卡山这个卑劣小人召集了那些党员,并企图出卖他们作为进身之阶。
潘塔不由鄙视卡山,虽然他潘塔是第一个出头投靠龙王的,可他并没有直接侵害其他人的利益,而卡山则是企图拿其他人的姓命来铺路,看来学院派果然比不上官僚派心狠手辣啊。
可是,卡山啊,你这是被官场勾心斗角抢位置的习惯迷了心啊,这里不是你熟悉的官场,而是龙宫,你永远不可能爬到,最多是在中层混一个位置,而中层的位置应当是很多的,以你卡山的能力,只要老老实实投靠、认认真真做事,迟早能成为中层之一,现在搞出这种事情,反倒让更多的人看清了你的本姓,至少我潘塔是不想要你这种同事的。
卡山用汉语向潘塔汇报,党支部另外五人也不是傻瓜啊,他们中有一个同样出身于中央警卫局的略懂汉语,另四个完全不懂,但即便不懂,那四人也知道大事不妙。
为什么卡山用汉语?是为了让旁边监察的青辛听懂吗?固然是这样,但你用汉语说,岂不是欺负俺们四人不懂?岂不是可以随意栽赃给俺们?
没门!
那四人冲向潘塔,当然,有青辛在边上看着,他们可不敢对潘塔动武,只是在努力陈情:
“潘塔教授,是这样的……我是打入敌特的卧底啊,我要揭穿卡山的叛贼面目。”
“潘塔校长,是这样的……”
“工头大人,我才是……”
“这个,那个……”第四人有点口拙。
潘塔微笑着听着,心里只有不屑,这群怕死鬼!当然,怕死不是罪,他潘塔也怕死,可你们既然怕死,那就干脆不参加所谓的党支部啊,都已经亲眼见过龙王陛下赤龙之身了,竟然还搞什么党支部?要知道党的教义和神仙妖怪体系是对立的!
反倒是那个没有上前的党员,潘塔有点欣赏,这个或许是真正忠诚的党员吧?不由觉得可惜。
剩下的那个中央警卫局的叫亚戈,他怒目瞪着潘塔和那四人,咬牙切齿,这些该死的叛徒!亚戈拼命转动着心思,怎么办?是陪着西瓦一同去死?还是暂时伪装成叛徒,留下革命的种子?
都不!
亚戈瞄着潘塔,潘塔明显是受到了龙宫的信任和重用,既然如此,如果能挟持潘塔……亚戈迅速否决了,因为青辛就在潘塔旁边。
亚戈忽然眼睛一亮,他瞥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无疑比潘塔更加重要,潘塔虽然是工头,但仍然是奴隶劳工的一员,而那个季玟可是龙宫中仅有的平民啊!长得这么漂亮,说不定还是龙王的宠妾?
若是能把季玟抓住,当做人质,或许就能不死了,非但不死,还能救下西瓦,并且逼迫螃蟹妖怪放他们出去!
季玟正在边上看着,上次沐青山的逃跑换来的是一顿鞭刑外加福利的剥夺,而这次,应该会处死吧?毕竟西瓦杀人了。敖汤虽然有宽仁的一面,但也有凶残的一面,尤其是针对外国人。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敖汤或者青甲要处死多少人?季玟听到了卡山的辩白,也明白了这些人的无耻。相比而言,反倒是西瓦更磊落一下,可惜西瓦站到了龙宫的对立面,只能求仁得仁了。
呃,那个叫亚戈的看我干吗?季玟心中疑惑,之前是她登记老挝人资料的,她当然知道这个亚戈,略懂汉语的老挝中央警卫局成员,难道是希望她帮忙说情?季玟不由摇了摇头,压根就没交情,怎么可能帮忙?而且这可不是小事,是一小撮叛乱分子企图推翻龙宫暴政!这可是卡山的原话,虽然季玟怎么想都觉得这个说法荒唐,可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和叛乱分子沾边,否则万一被剥夺每月一次通话的福利……想到通话,季玟不由起了忧思,每一次通话录音她都会当宝贝一般听无数遍,静下心来多听几遍后,她也觉得妈妈未必是病了,但万一真病了呢?
而且即便是假病,其实也说明事态正在恶化,要么是警察在盯着,要么是老爸本身也心急如焚不得不出下策了。
也不知道下次通话是什么时候?季玟心里发愁,忽然瞥到亚戈正在接近,不由一愣,这是要……不好!
看着亚戈瞬间露出的狰狞面容,季玟转身就跑,转身的时候也不忘大叫一声。
青丁就在对面,季玟作为龙宫人族中和青甲青辛接触最长的,最是清楚两只大螃蟹的爬行速度,只要稍微给青辛几秒时间,青辛一定能把亚戈抓住。
但亚戈好歹是老挝中央警卫局的精英,虽然肯定比不过水族螃蟹,但依仗角度和距离的优势,他也只需两三秒时间便能擒下季玟。
青辛勃然大怒,竟然有贼子当着它的面袭击它和青甲的厨师?刷的一声,青辛已经飞奔出去,速度之快都隐约出现残影了!
但在青辛、季玟、亚戈三个点的方位上,青辛确实处于劣势,眼看着亚戈伸出的手掌已经接近了季玟的脖子,而青辛仍然还有一段距离。
“我来!”
青辛的心中传来珊瑚的声音。
龙池之中分布着无数的鱼虾,其中就有大量的底栖鱼,它们自由自在的游走在龙池湖底,忽然之间,遍布湖底的细线上伸出无数的触手,抓住它们的身体、刺破它们的血肉、吸食它们的生命。
珊瑚瞬间就杀死了数以百计的鱼虾,养分传输,裂殖生长……亚戈成功在即,只需一步,只需最后一步,他就能把季玟抓在手中,但他忽然惊恐的发现,他再也迈不出步伐了。
脚底钻心的痛,仿佛有两只,不,仿佛有几十只铁钉扎进了他的双脚!
龙宫的土地上有陷阱吗?该不会是铁蒺藜吧?可从来没看到过啊?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他的脚下,刺破他的鞋底,刺入他的脚心?
可像他这样受过严格训练的人,即便脚底踩到铁钉,即便被刺伤了,也能强忍疼痛,甚至有一个特殊训练项目,是让人在疼痛的刺激下爆发出更大的潜能!即便脚被刺穿了,他也不至于一步都迈不出去啊?
明明只要一步,甚至只要半步!
但亚戈瞬间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迈不出去了,因为那种钻心的痛楚不仅源自脚心,而且在不断向上。
脚心、脚踝、小腿、膝盖、大腿!
似乎有几十根长长的铁刺,穿过鞋底,扎入脚心,直接在他两条腿的内部刺到了大腿处!
那已经不是铁钉了,而是铁条,当一个人的双腿刺入几十根一米长的铁条,那这个人还能迈步吗?大概从脚到腿的所有神经、组织都已经被刺坏了,之所以没有立刻倒地,纯粹是因为那几十根铁刺在支撑他的身体。
亚戈强忍着钻心的痛楚,低头往下看去,地上明明什么都没有,无非是有几条石子线,这种恐怖而又凶残的陷阱到底是哪里的?妖怪的法术吗?
亚戈已经思考不下去了,他疼痛到昏迷了。
咔嚓,青辛夹住了亚戈的身体。
咔嚓,珊瑚主动挣断了几十根长刺,和亚戈猜想的不同,这不是铁刺铁条,而是石刺,其组成部分和正常的珊瑚礁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在水族珊瑚的艹控下成了恐怖的武器。
青辛拎起亚戈,看了看地面上珊瑚线的断口,又举起亚戈,看了看他的脚底,不由有些震惊,珊瑚竟然将几十条石刺全部留在了亚戈体内。
“石刺里不是有你的珊瑚虫个体吗?”
“我通过共肉组织,将它们抽离出来了,只剩下中空的石刺,珊瑚礁石本来就是我们珊瑚虫脱落的外骨骼,普通珊瑚没办法,我却能割断、舍弃。”
珊瑚还在体味着刚才刺穿亚戈时的微妙感受,龙王陛下有过严令,可以杀人,不能吃人。珊瑚以往也没想过吃人,可刚才刺穿亚戈的过程其实和它掠食鱼虾的过程一样,在刺入之后,本能的会有吸食,难免吸食了一些血液和组织液,甚至有微量的血肉粉末、筋膜骨髓,和鱼虾相比,感觉怪怪的。
除了青甲青辛之外,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珊瑚的动作,只以为是青辛及时抓住了亚戈,石刺穿透大腿虽然少不了出血,但因为石刺并未拔出,地上的血液也不算多,其他人也只以为是青辛螯足的锋利刃口让亚戈流了血。
季玟转过身来,长长出了一口气,先是感谢了青辛,又觉得有些愤怒,一直以来,她和奴隶区的人井水不犯河水,偶尔有接触,她也不会有高人一等的作态,明明没有任何仇怨,亚戈却企图挟持她,让她对这几个富有反抗心的老挝人仅有的同情心也消散了。
季玟并非笨蛋,当然知道有一就有二的道理。
以前没人企图挟持她,现在有了亚戈,就会有次戈、二戈……今天或许会杀掉几个老挝人,但剩下的老挝人中如果还隐藏着这类叛乱分子,一定会以她为目标的。
可恶,为什么会以为抓住我就能让敖汤这个家伙妥协呢?季玟委屈的想着,即便是平民,但她本质上也是囚徒啊。就像监狱里,一个犯人抓住另一个犯人,要求警察放他出去,简直是痴心妄想!要是以她为人质就能出去,那她早就自己掐着自己脖子去找敖汤了!
季玟当然知道,肯定是别人误以为敖汤和她有特殊关系,可她要真是敖汤的女人,又哪会被关在龙宫?
季玟不知道珊瑚,想着龙宫之中只有青甲、青辛两个水族,总不能专门分出一个保护她吧?想想都不可能。
想到敖汤的女人,季玟在龙宫见过糜潞和陈圆圆,这两个女人身边都有小小的蓝环章鱼,那一定是敖汤专门分派给糜潞和陈圆圆做护卫的,心中隐约有些羡慕,又赶紧将这丝羡慕掐掉。
老挝人中果然有些人若有所思的盯着季玟,倒是人群外的沐青山呿了一声,他当然知道敖汤真正的女人是糜潞,至于这个季玟?即便跟敖汤有些关系大概也不算密切,或许只是一个玩物?就像他沐少一样,过去几年玩过的美女几十上百,但那只是玩玩,真要是哪个蠢贼绑架了那些女人来要挟他?哼,他才不管呢。
人总是会把别人想的跟自己一样,或者更加没下限,将心比心,沐青山觉得敖汤肯定也是冷血无情的人。
潘塔忽然大吼起来:“好哇,卡山你这个歼贼,你带着几人在这边纠缠我们,却暗中命亚戈动手,企图挟持季小姐,你好毒的心,你罪该万死!”
他连说两遍,一遍是汉语,一遍是老挝语,骇的卡山和另外四个党支部成员脸色发白。
卡山连忙叫道:“不关我事,是亚戈自己乱来……潘塔,你怎么可以血口喷人?”
想要上前几步争辩,却发现青甲已经挡在了他身前,不由脸色如土。
潘塔当然知道亚戈的行动多半不是卡山主使的,但不妨碍他落井下石,而且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卑鄙。
在潘塔看来,之前卡山和党支部内其他人的做法才是真正的卑劣无耻,把这种卑劣的小人驱逐出奴隶劳工的队伍,这是对更多老挝人的负责,是对龙王的负责,也是对他自己的负责。
卡山今天能出卖其他党员,明天会不会出卖其他老挝人?会不会一心巴望着他工头的位置,想方设法构陷他?这样的人还是死了的好。
行刑柱上,第一个绑上去的是西瓦,他手骨尽碎,强忍疼痛睁眼看着。
第二个绑上去的是亚戈。
西瓦看到了之前亚戈的行动,不由后悔万分,要是他之前也想到挟持季玟就好了,自己竟然忽视了这个机会,真是可恨啊!
第三个绑上去的是卡山。
卡山犹在大叫,拼命求饶道:“龙王陛下,蟹将大人,我真的不是坏人啊,我是你们最忠诚的仆人,不能冤杀了我啊……龙王陛下,蟹将大人,我做过部长,我有才能啊,可以为龙宫、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有用啊……”
西瓦哈哈大笑:“卡山你个败类,你身为党国高官,辜负了党和人民的信任,竟然变节投敌,我呸!不要说你没想到,我们老挝的这场大洪水肯定是邪恶龙王在祸害人间!”
龙宫中的人类还不知道澜沧江已经跑红河那边去了,在西瓦想来,敖汤在琅勃拉邦地区制造大洪水,显然是为了淹没琅勃拉邦,甚至南下淹没老挝首都万象!
在西瓦的眼中,敖汤已经对老挝人民犯下了滔天罪孽,是势不两立的!所以对变节并且企图出卖同志的卡山分外憎恨。
第四五六七是另外四个党支部成员,之前西瓦绑在行刑柱上也看到了他们四个在潘塔面前卑躬屈膝,此时见他们也上来,不由畅快的大笑。
其中三个拼命求饶,奈何他们压根不懂汉语,只能用老挝语嚷嚷,而潘塔都不给翻译了。
倒是另一个哀叹一声,对西瓦道:“本想伪作顺从,暗中图谋,事已至此,一死而已。”
西瓦不由一愣,原来是个忠贞不屈的好同志啊,不由相视一笑,互相鼓励起来。
青甲、青辛将季玟在内的所有龙宫人族叫到了行刑场,青甲等了片刻,直到珊瑚辗转传来敖汤的批示:“青甲常委,龙王陛下有令,许你自决。”
“好。”青甲摸出平板,打字发音道:“卡山、西瓦等七人,不思龙王陛下恩德,行悖逆之事,兼有谋害同伴之举,犯罪事实清楚,姓质和影响恶劣,我以龙宫首席审判长裁定,判处七人死刑,即刻明正典刑,望其他诸人引以为戒。”
“人民革命党万岁!打倒龙宫暴政!老挝人民万岁……”
西瓦和那个企图伪作顺从的同志齐声高呼起来。
啪的一声,青甲一拉滑轮,细铁链立刻收紧,牵住了七人脖子上的绳索,十四只脚脱离地面,西瓦两人顿时无法发声。
围观者不由变色,这可是现代社会啊,何曾见过一次吊死七人?大部分人惊惧不安,有的转头、低头不敢多看,更有呕吐出声。
唯有那几个僧侣,忽然口诵佛号。
青甲顿时不满,龙宫之中怎么可以信佛呢?要信也该信龙王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