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候的苏北农村,几乎所有的村子都有泥土夯起来的围墙,当地人把围墙叫圩子。这主要原因是因为匪患炽烈,村民为了防止土匪抢劫,筑围墙、购买枪械以自保。但是,土匪太多了,小的圩子顶不住土匪的攻击,往往是被洗劫一空。后来,农民被迫按照姓氏宗族等因素集中到大的圩子居住——当地又称为集,这就是苏北有许多带“圩”字、带“集”字的地名的由来。并不是说,叫什么什么集的就是商业集市。
说起苏北的匪患,和山东的响马、东北的胡子、河南的刀客不同。山东的响马、东北的胡子、河南的刀客大部分都是职业土匪,啸聚山林,有的甚至是人老几代都是土匪。这苏北,由于是大平原,不具备让土匪安营扎寨、世袭罔替的条件。加上自古以来苏北都是鱼米之乡,是统治者的重点统治地区,舟楫往来。交通便利,只要不遇战乱年代,就没有土匪生存的基础。
民国初年,正是改朝换代的时候,苏北农村的土匪开始多了起来。最初当土匪的是没有活路的赤贫农民,开始的手段也是绑架勒索自己村里和附近村里的人。慢慢地,一些地痞无赖竟然把当土匪看成是发财的好办法,土匪也就多了起来。特别是到了军阀混战时期,土匪特别多,逼得普通老百姓不得不筑圩子自保。北伐时期,**发动暴动,国民党也发动暴动,军阀大规模镇压暴动,杀的血流成河。等到北伐结束,国民党巩固了在苏北的统治,开始剿匪了。这样一来,土匪摇身一变,成了各村各乡的保安团,和土豪劣绅组织的带黑社会性质的帮派组织逐渐合流,白天是人,晚上做鬼,抢劫别的村镇就是他们公开的职业。到后来,可能是打来打去打烦了,这些家伙们干脆划地盘、收保护费,慢慢地把持了乡镇政权。城里的国民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就一律装不知道。苏北地区就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特的政治架构——城里是国民党的天下,城外是地方黑恶势力的天下。
苏北还有个特点,就是交通发达。淮北盐占全国食盐产量的百分之三十二还强,北洋军阀时期盐税就高达两千万两至三千万两白银。为了运销淮北盐,加上距离大上海较近,民国年间,北洋政府、国民政府都曾大规模疏通盐河等运盐河道,修筑江北的公路,使得苏北地区形成了国道、省道、县道相配套的交通网。
国道有从连云港墟沟到郑州的海郑线、南京到济南的京鲁线从境内十字交叉通过,省道有镇江到沭阳的镇沭线、南通到赣榆的通榆线、淮阴到灌云境内陈家港的淮陈线、泗阳到邳州的泗邳线、瓜州到山东鱼台的瓜鱼线、扬州到清江浦的运河大堤改修的扬清线等。县道是各县都通汽车。到抗战爆发前,苏北已经有了一个公营汽车运输公司、十几家私营长途汽车运输公司。这一切都因为抗战而嘎然中止。
徐州会战结束后,日军攻占了苏北几乎所有的重要城镇,控制了苏北的交通线。随着韩德勤率领省政府和苏鲁战区副总部撤守兴化,苏北基本上处于沦陷状态。那些乡村间的地方保安团出现了分化,有的成了抗日游击队,有的编入了韩德勤的保安部队,有的就成了伪军。
杀害汤曙红的王绪五沭阳县常备大队,就是一支由土匪和土豪劣绅势力组成的地方保安团队,此刻,他们接受了韩德勤的整编,成了打着抗日旗号的地方武装。
刘一民想不到,他不但没有等到韩德勤交出杀人凶手,反而等来了蒋介石命令教导师南下部队返回山东的电报。
电报共两封,一封是八路军总部转来的,一封是罗荣桓转来的,不用说是蒋介石是双管齐下,既向八路军总部发报,又通过驻教导师通讯联络组转交。
蒋介石在电报中说的很不客气,用半文半白的话,申斥刘一民不尊军令,擅自脱离防区,开往苏北和皖东北。前次开往苏北是为了诱敌南下,还情有可原。此次诱敌南下后长期滞留不归,近日又向苏北进军,是打鬼子还是抢地盘?刘师长一民还是**否?还遵守军委会战区划分规定否?
蒋介石在电报中还说,由于刘一民肆意违背军纪、军令,第五战区、苏鲁战区都向军委会报告,要求严令刘一民部撤回山东。前有新四军第四支队司令高敬亭不尊军令被军委会批准由新四军执行枪决,今有八路军苏北支队团长汤曙红煽动抗粮被诛杀,刘师长难道不能从中吸取点教训么?
蒋介石讽刺刘一民,山东集中了日军华北方面军大批精锐部队,刘一民被国人誉为我国抗日无敌战将,前一段还发表谈话、信誓旦旦地保证年内再消灭日军师团建制部队,查苏北日军主力都是旅团建制,难道刘师长想打到长江边收复上海不成?
看完电报,刘一民马上就想到了这是韩德勤惧怕自己问罪,抢先玩了一招恶人先告状。正好,蒋介石要限制我党我军发展,就把一口恶气出到了自己身上。
说别的刘一民倒不是很在乎,他是穿越者,知道国共两党历史发展的进程和结果,从来就没有把蒋介石的命令看的多么重要。但是,蒋介石警告刘一民吸取高敬亭、汤曙红被杀的教训,算是把刘一民气坏了。这真是颠倒黑白,杀了英勇抗战的将领,还要往他们的英名上泼污水,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一民当即给蒋介石去电,指出八路军南下皖东北、苏北是为了抗日。蒋委员长早就说过地无分南北,也就是说哪里有鬼子哪里就是抗日杀敌的战场。况且八路军教导师东进山东是蒋委员长为挽救徐州战场而命令执行的,山东又划归苏鲁战区,教导师在山东作战也好,在苏皖边区作战也罢,都是在苏鲁战区作战,何来违背军纪军令之说?军委会设置苏鲁战区、任命于学忠、韩德勤、沈鸿烈为正副司令,本身就是对抗日有功的八路军教导师的歧视。试问天下人,谁人能服?如果不是为了团结抗战,为了服从蒋委员长政令军令,于学忠、沈鸿烈能进入山东么?教导师本是没有一分钱军饷的陕西抗日特区政府地方部队,如果不是为了抗日,为了配合中央主力作战,教导师早就回师陕西了。委员长请都请不到苏皖边区。没有军饷的教导师向苏皖边区日军发起攻击,享有国民政府全额军饷的韩德勤部偏安兴化,谁好谁坏、谁对谁错,天下人有目共睹。为何蒋委员长神目如炬却偏偏是非不分呢?第五战区自顾不暇,哪里会有余力关注苏皖地区,又如何会诬告教导师?只有苏鲁战区副总司令韩德勤部卑鄙诱杀正在前线与日军交战的八路军苏北支队东灌沭独立团团长汤曙红,制造摩擦,破坏团结抗日,惧怕八路军教导师兴师问罪,才会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蒙蔽蒋委员长,诬告八路军教导师。
刘一民接着写道:“蒋委员长是所有中**队的统帅,包括八路军、新四军在内的所有中**队都受蒋委员长领导。作为统帅,最关键的是要处事公道、赏罚严明。新四军四支队司令员高敬亭,抗战以来接受整编,出大别山抗日,在**纷纷丧师失地、纷纷转进之际,迎着日军攻击锋芒向皖中、皖东挺进,打伏击,炸军车,杀得小鬼子屁滚尿流。如此英雄,竟然被安徽省保安司令部污蔑为扰乱皖省。试问向日军进攻的抗日英雄是扰乱皖省,在鬼子攻击面前退缩进大别山的安徽省保安司令部又该当何罪?是高敬亭有罪还是丧失安徽大部分国土的保安司令部有罪?可惜蒋委员长心中自有尺度,不追究丧师失地之辈责任,反而听信诬告,大笔轻轻一挥,将有功之高敬亭判为处决。天理何在?高敬亭冤案未雪,韩德勤部又制造新的冤案。汤曙红本是沭阳汤沟一小学教师,抗战军兴,汤曙红脱下长衫,组建武装,与日寇誓死拼杀,本应受到蒋委员长和国民政府嘉奖褒扬,不意竟被韩德勤部王绪五沭阳县常备大队以谈判解决抗粮事件为名诱往汤沟残杀。身为统帅的蒋委员长不但不下令韩德勤处置杀人凶手,告慰忠魂,反而听信谗言,污指汤曙红烈士违犯军纪,煽动抗粮,往烈士英名上泼污水。如此决断,让人何以信服?”
写到激愤处,刘一民运笔如飞,接着说道:“八路军教导师北上抗日以来,取得的战绩全国人民有目共睹,日寇闻我之名,战栗如筛糠。韩德勤畏敌如虎,置苏北沃野沦陷敌手于不顾,偏安兴化一隅。撮尔小丑,竟敢怀摩擦之心,行摩擦之实,在强抢民粮、败坏**形象之后,诱杀我教导师苏北支队东沭灌独立团长汤曙红,撮尔小丑,欺人过甚!教导师威名岂容制造摩擦之人轻视?抗日英雄岂容撮尔小丑诱杀?搞摩擦者,死!职代表八路军教导师数万精锐向蒋委员长保证,如韩德勤在两日内不交出杀人凶手王绪五、周法乾并幕后真凶,职将亲率精锐,将沭阳县常备大队予以缴械,活捉王绪五及周法乾,公审处决,并缉拿幕后真凶,替**剔除垃圾,告慰烈士英灵。韩部如胆敢抗拒,以破坏团结抗日、制造摩擦论处”。
可能是激愤过度,刘一民连用几个撮尔小丑来形容韩德勤。公平的说,这对韩德勤也不公正。但刘一民激愤之下,哪里还顾那么多?
电报发出后,刘一民当即下令随骑兵旅行动的王老虎特战一中队前往汤沟,逮捕王绪五、周法乾,解除沭阳县常备大队武装,将王、周二人押送半城镇公审。
蒋介石也好,**、朱德也罢,谁都没有想到刘一民竟敢给蒋介石发出这样一封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