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走到城门前对着城楼一礼,嗓音虽则不高不低,然却具有一股穿透之力,清晰的话语一字一句的传上了城楼:“保德县无视农人疾苦,强迫异地安置之民留在隩州,农人们愤慨连连,群情激奋,现陆氏族长陆若萱,率领一万五千余百姓前来保德县交农,以作抗议。”
“什么?交农?”城楼上的厢军们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所谓交农,指的便是农人为了对抗苛政暴政,聚集在一起上交农具,以示对朝廷亦或是父母官的不满。
而如果发生大批量的农人交农,那就无异于会动摇朝廷在当地的统治根基,故此交农一般不会轻易启用,但若启用,那就代表着发生大事。
待到陆若萱话音落点,便有几个长者模样的老者振臂嘶吼道:“父老乡亲们,交农啦!”
果然,百姓们闻声而动,全都闹哄哄乱哄哄的将各自带着的农具丢在了城门之前,很快,城门前面就堆起了一座农具大山,几乎挡住了整座城门。
这时候,崔文卿和苏轼两人脚步匆匆的赶到了城楼上,见到城外情形,崔文卿自然勃然色变,询问小校道:“城外发生何事?为何会与这么多的农人聚集?”
厢军小校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拱手道:“崔大人,这些异地安置之民全都前来城门外交农,末将无法劝阻,眼下局面有些失控了。”
听闻此话,苏轼眉头深皱,言道:“文卿兄,农人交农可非小事,若是闹到了朝廷,官家以及诸位相公的脸上都非常不好看,咱们得小心处置才是。”
崔文卿点点头,又问:“可知这次交农乃是由何人组织?”
厢军小校回答道:“似乎是江东陆氏的族长陆若萱。”
“这个臭小娘真是无耻!”恼怒之下,崔文卿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脚步匆匆的走到城楼垛口前,高声言道:“本官乃检校隩州安抚使崔文卿,陆若萱何在,速速出来回话!”
听到崔文卿如此口气,陆若萱便知道她已经将这位钦差大臣彻底惹恼了,然为了弟弟的病情,也容不得她就此退缩,上前一步走出了人群,作礼道:“小女子在此,敢问崔大人有何指教?!”
盯着城楼下那抹绿色的身影,崔文卿双目中几乎快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的询问道:“陆族长,莫非这就是你对付我的手段了?”
陆若萱歉意一礼,语气淡淡的言道:“小女子情非得已,还请崔大人见谅。”
“哼?!情非得已?!”崔文卿的嗓音高亢而又尖锐,质问声犹如霹雳雷火般朝着陆若萱砸了过来,“你的情非得已,就是蛊惑这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前来县城聚众生乱,甚至还发动他们交农?陆若萱啊陆若萱,原本我还敬你是女子当家,巾帼不让须眉,没想到你却使出这样的手段,实在卑劣可耻至极!”
听到这一番言语,陆若萱脸颊顿感一阵火辣辣,呼吸也忍不住为之急促了起来,然为了弟弟,她也只能长吁几声努力平复心境,亢声言道:“崔大人,吾等本是江南路之民,实在不喜欢隩州的气候以及风俗,故而想要返回江南路生活,大人乃英锐之臣,代帝巡狩隩州,何须这样固执己见,不放吾等离开?”
崔文卿冷笑回答:“陆若萱,本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百姓们要走就走,本官不会强留。”
陆若萱轻叹道:“大人,百姓们连路上的盘缠都没有,如何能够返回江南?故而你虽同意,实际上也是将百姓们望死里面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