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无要职,能来这里不外乎是沾着皇亲国戚的边,和那些大臣们并不属于一个圈子。
白泽自然更不愿意往季玹跟前凑,他来这里不过是应了崔谦的要求,此时浑身上下都是敷衍的味道,只盼着早点结束回去。
崔谦扫了一眼四周,看到白泽时眼神一亮,端着酒杯就走了过来。
“很无聊?”崔谦上下打量了白泽一番,笑,“你以前和季玹一起的时候,难道就不会陪他参加这些场合吗?”
白泽已经习惯了崔谦这种冷不丁捅刀子的行为,淡淡丢了一个眼刀过去,“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那可真不是一个称职的属下。”崔谦抿了一口酒,看了一眼季玹那边,“帝后情深啊,看到妹妹过的这么好,为兄也算是放心了。”
白泽沉默不语。
崔谦用手肘碰了碰他,双眼在夜色中明亮如炬,不给他沉默的机会,“你说呢?”
“很好。”白泽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帝后齐心,国泰民安,很好。”
崔谦惊讶,“原来你如此大度,我以为你会看不得他好呢。”
“你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白泽嘴角挑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和国家大计比起来,我和他这点私人恩怨,根本不值一提。况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又不是江湖仇杀,还讲究个冤冤相报吗?”
“这大义凛然的模样,啧啧,如果不是亲眼看你逃的如同丧家之犬,我都要信了。”崔谦挑挑眉。
“你该信的。”白泽冷冷一笑,“我已为他死过三次,对得起我和他的君臣情分了。我还要告诉你,如果你想利用我对他不利,那你就要空欢喜一场了。”
“为什么?”崔谦深深看着白泽,“因为你们的君臣情分?”
白泽沉默了片刻,说,“不,我们已经没有君臣情分了。”
“那是因为什么?”崔谦好奇的问。
“因为他不相信我。”白泽笑了。
用所谓的情分去算计一个根本不相信你的人,不过是异想天开。况且……他也不屑于这样去做。
他逃离这里的时候,是真的很恨季玹的。
季玹于他而言,是丝丝入骨、无药可解的□□。中毒的过程是十分缓慢的,令人目眩沉迷的,即使明知是□□也心甘情愿……渐渐深入骨髓。直到一日毒发,才明白这种痛彻心扉,才明白什么叫做饮鸩止渴。
但这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他对季玹的恨,何尝也不是对自己的恨。
恨自己的执迷不悟。
是他对自己的放纵,让自己蒙蔽了双眼,将自己推入了无底深渊。
“喂,季玹好像要过来了呢。”崔谦伸出手,在白泽眼前晃了晃。
一不小心就走神了,白泽眨眨眼,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无奈笑意。他选择离开,既是因为不愿再执迷不悟下去,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被舍弃了呢?
“应该是来找你的,我不打扰你们了。”白泽转身就要走。
崔谦却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笑,“别跑啊,一跑就做贼心虚了。”
你妹的做贼心虚!白泽之所以没有开口问候崔谦祖宗八代,只不过因为季玹已经走到跟前了。
季玹看了眼崔谦抓着白泽的手,淡淡一笑,“你啊,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得避讳。”
“臣胸无大志,就打算混日子了,讲究这么多作甚。”崔谦没心没肺的笑,“要是像皇上您过得这样憋屈,那还不如杀了臣算了。”
白泽额头冒汗,心里居然为他捏了一把汗。
“这话朕就当你没说过。”季玹表情微微沉下来。
“皇上您别这样,臣胆子小的很,会被吓着的。”崔谦语气夸张,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季玹禁不住瞪了他一眼,“够了。”
“好吧。”崔谦耸耸肩。
“朕还不打算代替你爹管教你,玩玩可以,但要知道适可而止,明白吗?”季玹看了一眼白泽,淡淡说。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上不得台面的人就不要随便往外带了。
白泽脸色木然,心想,难不成脸皮厚也是可以被传染的?
崔谦原本只要应付过去就行了,谁知他却一本正经的回道:“谁说臣是玩玩的了。”
他含情脉脉的看着白泽,只把白泽看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暗叫不妙,就听崔谦开口了,“臣对他一片真心。”
白泽脸色终于有些变了,他相信崔谦真是让他来打酱油的,这绝对是个最大的错误。
季玹终于认真的看向白泽,“他说的是真的?”
假的……白泽正要开口,只觉得手心被狠狠掐了一下,不情愿的点点头,脸色阴沉的可疑滴出水来。
崔谦上前,保护心切的模样,“他的脸皮可没有臣这么厚,皇上您别吓着他了。有什么话直接问我就是。”
“你和他……什么时候的事?”季玹轻轻笑了一声,问道,黑眸深深看着白泽。
“很久之前了。”崔谦似是回忆了一番,感慨道,“曾经臣也摄于现实和流言的压力,犹豫不决。但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有些东西不赶紧把握,等到后悔就来不及了。皇上您说是吧?”
白泽听着崔谦的一派胡言,忍不住看了季玹一眼。
季玹抿了抿唇,淡淡道,“对于朕来说,没有把握不住的东西。”
“真的吗?”崔谦一副不信的样子。
季玹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重复了一遍,“没有朕无法把握的东西。”
一时气氛有些沉默。
“皇上,有人来找您了。”崔谦忽然道。
远处几个大臣正在往季玹这边走。
季玹转头看过去,崔谦拉着白泽就趁机跑开了。
直到附近无人,白泽才怒冲冲的对崔谦道:“你刚才在做什么?撒这种谎很好玩吗?”
崔谦摊开手,“我帮你出气,你不但不感谢我,还怪我?”
白泽简直被他的神逻辑气笑了,“你就是这样帮我出气的?”
“是的。虽然他不要你了,但还有本公子这样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人稀罕你,难道不是很解气的事么?”崔谦说的煞有其事。
白泽心里咯噔一下,冷声道:“什么不要我?我又不喜欢他,更不是女人,喜欢争风吃醋!不需要你这种‘解气’方式,更何况……他又不知道我是谁!莫名其妙!”
“我没说你喜欢他啊。”崔谦挑眉笑了笑,看了他一眼,“我是替你们曾经的‘君臣情分’感到惋惜……”
白泽看着崔谦的眼,眼底人影重重,忽然就移开了视线。
崔谦的眼神,竟让他有种一切都被看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