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这样提示,儿子还没想到关键,许泽轻叹一声,无奈道:“兴和七年九月,侍御史魏淮的上书,你可记得?”
侍御史魏淮?那个出身寒族,为帝王鹰犬,五年被处死的官员?
许恽回想着魏淮的一生,尤其注重回忆他的上书,末了却悲哀地发现,作为一个合格的鹰犬,皇帝手中一柄削弱世家权柄的刀,魏淮几乎是逮着什么不法现象,违制举止就要弹劾一番,世家大族的重要成员几乎被他骂了个遍,与强占良田,逼百姓民不聊生有关的奏章也太多了。如今许泽冷不丁一问,许恽还真有些想不起来,魏淮在兴和七年九月到底上了份什么奏折。
魏淮活跃的时候,许恽还是个没出仕的世家子弟,又有优秀的长兄许容在前。对许恽来说,政事听听就罢了,却从没放到心里去过。纵然记性再好,可遇上这种随意扫两遍,没刻意关注的东西,想让他时隔七八年之后倒背如流,也太强人所难了。
许泽见状,轻轻摇了摇头,缓缓道:“平年岁月,百家为村,不过数家有食,穷迫之人,什有八九;但及灾年,人多饥乏,更加鬻卖,奔迸流移,不可胜数。这,便是魏淮奏折之中的原话。”
还没等许恽细想,许泽又问:“兴和九年三月,魏淮曾再次上书,弹劾县长赵勇与尚书仆射秦睦强占官稻田,圣上又是如何判的?”
这个案例,许恽是知道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说:“出身寒族的赵勇被绞死,高门子弟秦睦……安然无事。”
见许恽还知道一些事,许泽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魏淮此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想往上爬。所谓的怜惜百姓,也不过是做给圣上看,让旁人认为他不忘本的工具,以及攀咬士族的借口罢了。但不得不承认,作为侍御史,他到底见过一些世面,奏折中描写的情景,亦句句属实。”
许恽不过性子优柔一些,本人还是很聪明的,许泽前后两个问题太过直白,就差没直接说士族把持朝堂,以致朝政黑暗,民不聊生,过不多久百姓就得造反了,许恽怎么可能听不明白?正因为如此,许恽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阿父的意思是,这天下……不,这天下……”
许泽见儿子这般反应,知他需要一点时间接受这个事实,便坐在了椅子上,食指轻轻敲击桌子,将许恽的神拉回来。
见许恽渐渐镇定下来,许泽才继续道:“子厚……为父曾将全部希望寄托于子储身上,为避免兄弟争锋,便刻意放纵了你优柔的性子,没对你过多培养。可子储已去了五年,你也做了三年的郡太守,怎可再以以往之目光,来评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