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亨闻言,不由冷笑道:“钟完再得意又如何?他最看重的三个孙子,的确个个有才,可他们三个,一个眼高于顶,没有自知之明;一个心胸狭隘,难成大器;一个沉溺酒色,为短命夭寿之相。若是太平年代,隐藏在大宅之中,做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学问,遇事和稀泥,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也就罢了。可乱……如此特殊的时刻,偏偏后继无人,曾经的风光,定然是一场空!”
他才华横溢,心气极高,容不得旁人看轻污蔑,听见钟完表面上温文和蔼,实际上对许氏是这种心态,对着祖父与妹妹,就有些受不住了。许徽快速回想了一下大齐地图,略带失望地说:“颍川地势太好,环境又极为优越,除非胡人入侵,否则很难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
听见许徽这样说,许亨不由愕然。
一年未见,妹妹何时变得如此凶残?遇事不想着怎么从政治上打倒自己的敌人,反而想到武力消灭?不过……许亨摸摸下巴,开始思索许徽提议的可能性。
徽儿说得不错,就算是政治斗争失败,凭着世家的底蕴,也很难将之彻底极快,胡人入侵就简单多了。摧枯拉朽,屠城灭族,秀才遇到兵,再有理也说不清啊!问题是,上党在颍川北部,倘若胡人入侵,先遭殃得定是上党无疑。
“很难办啊!”不知不觉,他就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许徽好奇地问,“什么很难办?”
“让胡人入……”许亨刹住话头,尴尬地笑了笑,就见妹妹没好气地别了他一眼,说,“若真为了私怨,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我就当没你这个哥哥!”
许亨刚想说什么,许泽突然道:“胡人不行,流民呢?”
听见许泽的问题,在这里待了一年多,勘察过形势的许亨摇了摇头,不大赞同地说:“颍川势力交错,官员不敢太过嚣张,百姓生活尚可,不会兴起造反的念头。别郡流民,若聚齐数十万人,拥有一个足够优秀的领导者,以人命对上诸多部曲,死战不退,方有一丝胜利的可能,但这也太……何况,颍川若毁,诸多书籍也……”
认真听着许亨分析的许徽想了想,才问:“听阿兄一言,我突然想到,咱们的间者,能不能混入太平道之中,待日后……也好寻找机会,为自己谋利?”
道教是大齐的国教不假,却也因此分出了太多流派,像天师道,五斗米道这种都是经官府审核批准,能够拥有自己的道观道场,在世家中也拥有极多信徒与极高威信的存在。至于太平道……它的大名在大齐,可谓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它的宗旨以及行动方式,与天师道截然相反——从创道祖师张角开始,太平道的历代继承人,都孜孜不倦地投入到团结劳苦大众,坚决走造反路线这一很有前途地事业之中。哪怕官府剿了又剿,世家一再镇压,太平道的教义与传承却一直没断绝,永远在大齐脆弱的时候掀起反旗,给大齐本就摇摇欲坠的统治再来上那么一刀。
关于这一点,许泽其实蛮佩服张角的,毕竟换了一个时空,东汉也变成了大齐,那么多英雄人物全被蝴蝶掉了。这位太平道的创始人却依旧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写下了重重的一笔。
听见妹妹的建议,许亨的心思也活络开了,他刚想说什么,许泽就断然否决:“不行。”
宗教的洗脑功力,实在是太强太有煽动力了,许泽可不敢保证自己派出去的间谍在太平道待个十年八年,还能保持对上党许氏的忠诚。何况这种宗教,想造反就一定要吸纳别的力量,而且很可能是无条件吸纳投诚的力量,特别容易分散权力不说,安插人员也方便,犯不着一开始就来这么一下。
见许徽满脸失望,许亨有点不死心,许泽深深地觉得,太过聪明,思想太灵活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抽出自己小心翼翼拓下的法华经原文,说:“亨儿、徽儿,你二人对梵文亦极为了解,这几天我们不再出去,一道译出法华经,也让你们对般若学派多一些了解,纵旁人问起来,也少几分刻意的做派。”
一听要翻译经文,偏向道教胜过佛门的许亨下意识皱了皱眉,许徽也有些郁闷,却到底没说出拒绝的话。因为他们都清楚,无论是对他们,对许泽,还是对上党许氏来说,硬仗,都才刚刚开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