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皇室南渡,吴姓又被挑得内斗,陆氏的实力,也不会比从前受损颇多,可纵然如此,他们依旧是侨姓大族最为忌惮的存在。是以陆玠可以骄傲地不把广德郡王放在眼里——像他们这种凌驾于皇族之上的顶尖世家,给太子甩脸子都行,哪里会在乎一个母族寒微的皇子?
“三哥,我承认我对北姓有偏见,但……”陆珣微微皱眉,有些犹豫地问,“由你亲自过去拜访,是不是太……”
陆玠轻轻摇头,不以为意:“我本就是小辈,亲自上门请许府君指教学问,又有何不对?你若要随我一同去拜访,就将那副风流轻佻的样子收起来!许府君清正简朴,发妻过逝之后十数年不续弦。这些年更是潜心修学,甚少婢妾,连一个庶子庶女也没有诞生,怎能看得惯你随意与婢女调弄的态度?”
听见兄长这样说,陆珣俊美的面孔已垮了下来,他纠结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敢反问自家兄长——论玩得疯,玩得尺度大,玩得激情四溢,貌似我这个做弟弟的,远远不如三哥你吧?为什么我就得了一个风流轻佻的名声,你就成了正人君子呢?
陆玠看似温文平和,手段却雷厉风行得可以,他决定明日拜访许泽,与弟弟谈完之后,就立马写好了请柬,命人送到许氏别院。这时,许泽、许亨与许徽三人,正在翻译法华经,听见来人的禀报,见祖父与哥哥已沉浸在经文之中的许徽轻轻起身,推开内书房的门,缓步走到书房的外间,见四喜捧着一份烫金的拜帖,许徽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妙。
在她的想象中,颍川诸多世家,以及吴姓侨姓世家,对北姓世家都存着一股轻视。听见钟完与许泽闹了不愉快,那些人只会暗中嘲笑上党许氏不自量力,绝不会投以什么援手。偏偏在这种时候,竟有人送了拜帖过来……这种角色,可不好对付啊!
一边想着,一边低下头,看见拜帖上的名字,许徽动作一滞,手中轻薄的拜帖,霎时间让她有重若千斤之感。
会稽陆玠,竟然是他!
许徽始终记得,自己重生之后,将前世的知名人物逐一告知给祖父,提及陆玠名声极大,却屡屡不应朝廷征辟,纵然旁人非议万千也始终不肯踏入这潭浑水,哪怕皇帝一怒之下禁止让他入仕,他也泰然处之。就为了这件事,他心高气傲的妻子离他而去,他沦为旁人的笑柄,却不改初衷时,许泽就万分感慨地说:“若真有一日举兵南下,此子定为吾等劲敌!”潜台词就是,倘若有朝一日,大齐大厦将倾,能够力挽狂澜的,非陆玠无疑。
许泽看人极准,毋庸置疑,而陆玠……果然不负许泽的评价!
“陆玠的拜帖?”许泽接过拜帖,扫了一眼陆玠的字迹,评价道;“劲力外爽,古风内含,果真好字!”
许徽沉吟片刻,方以冷漠且客观的语气评价道:“陆玠此人眼光长远,善忍善谋,偏偏身份又极为高贵,能动用的势力极多,与之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他送上拜帖,定是打算来个雪中送炭,并借我上党许氏之力,牵制梁氏的力量,以防梁角与郭司马谈妥条件,以弘农梁氏的正统与郎主之位,换得对方倾力支持。若我上党许氏按照他的想法做,长期以往,便会成为会稽陆氏手中的一柄刀。”
“出身高贵者,行事果真不用太过畏首畏尾。”许泽放下拜帖,轻描淡写地说,“无论听与不听,合不合作,此番能见陆玠一趟,颍川之行,已然不虚。”
许亨不解地望着许泽,不明白祖父为何给予陆玠这么高的评价,许徽却是知道的——许泽早已认定,陆玠才是大齐最后的救世主,倘若许氏有幸一统北方,陆玠就是极重要的一块绊脚石。对于这等程度的对手,光听从情报,不亲眼见见这个人,难免会做出偏差乃至错误的判断,是以许泽有必要见一见陆玠,看一看他这个人。
“既是如此,我上党许氏,自然不能怠慢了贵客。”许徽笑意盈盈地望着兄长,“阿兄,你说,我们该如何招待这位陆氏郎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