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许徽已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次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她,已无任何悲伤失落之色。但饶是如此,在听得许泽要拨给她的部曲数量时,她也难以掩饰自己的惊异之情:“两千人?这也太多了吧?”
要知道,许泽拨给她的这两千人,可不是官府名册上看似起满员,实则大半领空饷还混杂了后勤人员,真实战斗力严重缩水,连一半战力都没有的无聊数字,而是实打实接受了少说三年训练,拥有军纪,听得懂号令,看得懂旗语,较为服从指挥,还能够配备铁器的精锐部曲。
哪怕从未上过战场,自小便熟读兵法,通晓军略的许徽也明白,这样的两千人,少说能裹挟驱使十倍以上的杂兵、民兵与农夫参与作战。两三场战斗下来,侥幸活下来的杂兵与民兵们,或多或少能学会一些杀敌的技巧,在敌军冲过来的时候,也不至于胆怯得连武器都挥不动。此时的他们,纵称不上精兵,也能算得上老兵,勉强能称得上敢战之士,成为上党许氏jūn_duì 的紧要力量了。
见许徽讶然的模样,许泽轻轻颌首,轻描淡写道:“太原素来富饶,可用之民多,储备的粮食也多。窦开贪财好色,搜刮百姓不假,但在寻欢作乐与修建私兵上头,定不会马虎了去。带得人多一些,哪怕浪费些粮食,也比人数不够的好。”
许徽心思何等机敏,自然知道许泽的话只说了半句,真正重要的后半句话,不需明说,他们也能明白。
许泽资历老,威望高,又是公认的名士,百姓心中的仁厚长者。若是他当上了并州牧,凭他的名望与手段,在百姓心里,与他作对的,哪怕平日声名不坏,也成不了什么好人,更别说许泽这般名士当大中正绝对没问题,日后并州官员考评,哪怕他一人不能全部说了算,也能将人卡得吐血,说是一言定生死也不为过。若给许泽几年时间,温水煮青蛙,软刀子剁肉,旁人的好日子差不多就走到头了。
与许泽相反,窦开在百姓中的名声实在糟糕透了,他同样精明不假,却没足够的本事吞下整个并州。何况窦开是公认的没什么文化,朝廷为了自己的面子,哪怕派一个傀儡过来,都不可能让他当大中正,这就给了并州别郡世家转圜的机会。
能混成一家之主的,哪怕性情再残暴,再沉湎于女色,再优柔寡断,都不会是个拎不清的人物,自然清楚如何选择对自家最好。许徽才不会将希望寄托于旁人的观望之上,所以,上党许氏不仅得与太原窦氏开战,还得防着别的世家插上一手,若能快刀斩乱麻,自是最好不过。
许徽深知自己责任重大,下意识地舔了舔并不干涩的嘴唇,又咽了一口唾沫,才郑重道:“我定尽自己所能,尽快攻入太原!”
“时间虽有些紧迫,但切勿求胜心切,失了稳当!”许泽见她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便微微抬高声音,正色叮嘱道,“郭升飞扬跋扈,新帝还是太子之时,就看他百般不顺眼,不过为自身计,每每忍耐而已,本以为登基之后,郭升会忌讳皇权,退让一二。谁料自新帝登基之后,郭升变本加厉,更是不把这个外甥放在眼里。哪怕如今朝野内外乱作一团,这两人的关系也渐渐势同水火,新帝见了沈孚,就如见了亲爹一般,一口一个‘皇弟’叫得亲热,还让自己的儿女全称沈孚皇叔……郭升与沈孚一跋扈,一隐忍,还有三个心怀叵测的诸侯滞留建康。若不出意外,没人头脑发热,这出好戏,说不定还能再延续些时日。十天半月,不,一月两月,咱们尚能拖得起,你需好生掌握其中分寸。”
许泽口中的拖得起,乃是他与许徽之前说得,以三个月为限,再往后延这么些时日,听起来倒是不错。可许徽与许泽都明白,光是大军行路,就得扣掉少说一个半月的时间,甚至更多。这也就意味着,无论许徽怎么部属,怎么分兵,能容许她犯的错误,哪怕是不大影响战局,顶多拖延几天的小错误,也不会有多少。
对于许泽的嘱咐,许徽自是利落应下,随即扫了一眼落在窗棂上阳光的角度,大概估算出现在是什么时辰,便抱拳道:“时辰不早,孙女先去换套衣服,随即就来。”
许泽轻轻点头,挥挥手让许徽退下,许徽大步走回自己简洁利落,堆满了书,放置了武器,实在没什么女儿气息的房间,抿了抿唇,毫不犹豫道:“取我的盔甲来!记住,是那套最全的,而不是别的!”
“女郎——”阿元吃了一惊,忙道,“诸位大人很快就要……您……”
为了给孙女树立威望,许泽特意邀了将跟着许徽出征的所有官吏,说是宴请,实则很有些敲打的意思。在阿元看来,宴会么,就应该穿正装,难得洗漱一番,怎能想到许徽竟打算套着厚厚的铠甲去参加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