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泽盯上了太原,窦开也瞄准了上党,两人心心念念都是吞并对方的地盘,间者也不知派了多少。由于窦诚才刚及冠没多久,威望尚不足以服众,此番领兵之权,便落到了窦开之弟窦合手上。但是,哪怕再信任的弟弟,终究不如儿子亲近,是以窦开托言欲“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先让儿子领了一千八百部曲翻山越岭赶过来,同时则故意大规模运粮,被上党许氏按在太原郡的间者发现,让他们误判时间。
不得不说,窦开这一手玩得极是精妙,骗过了所有人。但窦开的本意,是让儿子将原本寻到的羊肠小径,暂且开辟得更大一点,并将之彻底把持住,待大军源源不断地过来。毕竟上党地势高于太原,两郡之中的任何通道,几乎都是上党好守,太原难攻,若不开辟一条大道出来,光是争夺道路就不知要死多少人。谁料窦诚少年心性,又极激狂自负,见涅县防卫松懈,竟想凭着一千八百人,就攻打一个户数几千,人口两三万的县城!不仅如此,他甚至命令工匠赶至投石车,可见是做好了若是智取不得就强攻的准备。
太原一地的政治,远没有上党这般温和,窦开在太原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若是心情不好,打杀治下官员也是常有的事情,连带着窦诚也染上了这毛病。自从上次中年文士刘岳劝他误屠尽全村,恐打草惊蛇却被他命人绑起来打了一顿之后,就再不敢顶撞窦诚,免得受皮肉之苦。
想到自己不日将能拿下涅县,建立首功,窦诚端得是踌躇满志。好在他自负归自负,才华却是一点不差。何况窦开为保护儿子,派给他的八百部曲皆是窦家精锐中的精锐,哪怕寥寥几人有马,精于箭术的却有两百人之多。是以窦开命军中十数个识字之人,连夜赶至出几百言简意赅的封劝降文书。次日夜里,趁着夜深人静,命这两百人将文书悉数绑在箭上,朝县nèi_shè 去。
天冷、风大,他们为安全计,又离得较远,数百支弓箭唯有几十只飘飘摇摇进了县城,其余的全散落在外。但饶是这飘来的箭支,已让快打瞌睡的涅县军卒唬了一跳,谨慎地看了四周好半天,这才慢慢地走过去,捡起箭支,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点燃更多地火把,往城下看去。
火把能照亮的距离,只有那么一点,这些人射完书信之后又潜入林中,怎能看得清?越是如此,众士卒的心中越冷,有些人已唬得手脚无措。
收了十几支箭,聚在一起商讨片刻之后,由几位老成的士卒拍板,决定将之一道交给长官,毕竟军中严禁私人截留信件,尤其是敌人射来的书信,若被发现,轻者五十大板,重者直接斩首,以儆效尤。但架不住新丁好奇,偷偷摸摸截留一封,一时半会也很难发现。
是夜,涅县县令关松的宅邸内,灯火通明。
涅县县尉赵涛得了转交上来的书信,唬了一跳,什么睡意都没了。他也不敢私自拆信封,草草地披上一件衣裳,不顾仪容就跑过来找关松。两人拆了几封信,发现有写给关松的,有写给涅县县丞、主簿、功曹的,甚至连赵涛的下属,涅县门下贼曹都接到了劝降信——可见对方做足了功课来,却惟独没有给赵涛的。
赵涛也不是笨人,一见如此情形,哪能不知对方在离间?他自负光明磊落,却也知文人大半多心,当下便急得涨红了脸,急忙辩解道:“某,某……”
“区区离间之计,不足为虑。”关松能被许恽评为稳当,自不会中如此简单的挑拨离间之计,他慢慢地将那张待窦氏夺了上党,就许他为上党郡丞的书帛给烧了,不紧不慢道,“欲劝降,就证明敌人兵力不足,也有顾忌。咱们只要再守个几天,女郎就将带大军前来,将他们悉数驱赶并歼灭。”
听见敌人趁夜射箭进来,没经过战事的赵涛被惊得有些六神无主,却在关松缓慢的语气中,渐渐恢复了平静与胆气。
关松说得没错,自古以来,守城就远比攻城容易,何况许徽不日将带精锐过来,只要守好这几天,敌人何足畏惧?带的人少,他们打不下涅县来,带的人多……他们的粮食够吃么?
想到这里,赵涛又有些佩服面前这个容貌平平,气度沉稳的中年人。早在接到许泽来信的那一日,关松就下了严令,禁止流民入城,百姓若无要事,也不得出城。不仅如此,关松还雷厉风行,杀了好几个敢于阳奉阴违,借机敛财的城中大户,加强了涅县的守备。若非如此,窦诚早就能派人混进来,借机夺城了,还能用得着这一招?
“今夜风大,许多绑着书信的箭矢,定流落在城外。”关松着实不想让百姓看到这些书帛,哪怕只有一个人识字,也能立刻传得满城风雨,但开城门去捡这玩意,明显不现实,是以关松沉默片刻后,毅然道,“立刻点兵,守卫城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