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荣公主坐在梨花木椅上,漫不经心地喝着茶,眉宇间现出隐隐的烦躁,娴妃心中冷笑连连,公主这般作态,想必是为了那纳容舒玄,为了一个男子,如此急不可耐,还真是饥渴的很。
娴妃施施然上前,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明知故问道:“这个时候,公主怎么来了?”
启荣公主不怒自威的扫一眼殿上的众人,扬声道:“本公主有几句体己话要与娴妃娘娘说,闲杂人等一律退下罢!”
菊香带着众人,默默退下,殿内终于只剩下了娴妃和启荣公主,苏合香的味道飘飘渺渺,笼罩在两个人脸上,使得双方都看不清彼此面上的表情。
启荣率先开口道:“娴妃,你与我的承诺想必还记得罢,还是娴妃贵人多忘事,早将本公主的事抛诸于脑后了!”
娴妃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道:“公主今日来的正是时候,想必公主已经得知纳容文史畏罪暴毙狱中,纳容公子被判决充军,纳容家的嫡女则是被流放,真是凄惨得很啊!”
启荣面色十分难看,咬牙切齿道:“我今日前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娴妃轻轻抚上启荣肩头,启荣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闪身避开,娴妃面上笑意愈深,对启荣方才的举动丝毫不恼,笑容和煦道:“公主何须生气,且听我慢慢道来!”
见启荣面色有所缓和,娴妃才缓缓道:“纳容公子全家遭难,如今纳容文史惨死,纳容舒玄就剩下了纳容惜弱这一个亲妹妹,所以,他绝对不能再失去这个唯一的亲人,而纳容舒玄现在只是一个阶下囚,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去救纳容惜弱。”
娴妃见启荣有所动容,顿一顿,娴妃接着道:“所以,如果这个时候,公主愿意对纳容舒玄伸出援手,纳容舒玄是一定会同意的,因为,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拒绝的余地,再者,根据我大兴朝的律法,公主驸马是可以免其亲人犯错连坐之罪的,毕竟,这件事只是纳容文史自己犯下的,与纳容舒玄和纳容惜弱无关,所以,纳容舒玄只要成为驸马,一切难题便会迎刃而解!”
娴妃再次抚上启荣公主肩头,这一次,启荣没有闪身避开,娴妃似笑非笑道:“纳容舒玄是个聪明人,是聪明人,就知道该如何抉择,所以,这一次,公主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见启荣公主眼底流露出不自觉的喜悦,娴妃压下心中的轻蔑,细心叮嘱道:“只是这件事,还需要公主先去求了太后,得到太后首肯才行,否则,即使纳容舒玄答应,以公主一人之力,也未必能够成事!”
启荣面露难色道:“只是福妃刚刚小产,母后和皇上的心情都不是太好,我这个时候去求母后,只怕母后会不高兴!”
真是蠢到极致,娴妃再心中默念着,面上却平和的很,柔声道:“据我所知,纳容遗孤是在七日之后上路,所以,公主大可以缓个三四人,先去说服那纳容舒玄,再去求了太后也不迟!”
启荣公主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喜道:“是啊,我可以先从纳容书轩着手,再去母后那边陈情!”
启荣公主沉浸在即将胜利的喜悦里,却不小心碰触到娴妃意味深长的目光,启荣一下子从云端坠落到现实里,启荣公主扬声道:“娴妃放心,本公主言出必行,我今日欠你的人情,日后你有需要,尽管前来找我,我定然不会推辞!”
娴妃笑得温婉动人,:“有公主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娴妃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柔和,但不知为何,却让听的人觉得浑身无比不舒服。
启荣公主回到宫中,心情大好,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一股无言的欣喜,看得身边的婢女是一阵心惊,这几日公主的脾气一直很大,动不动就摔东西,责骂她们这些下人,怎么今日,竟然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心情异常的好起来,实在让人费解!
启荣公主哼着小曲,指着一个婢女道:“珊儿,你过来服侍本宫梳洗宽衣!”
珊儿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来,她向来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性,前一刻或许还是艳阳高照,万里乌云,但下一刻,被会是乌云蔽日,电闪雷鸣,所以启荣脸上的笑意,看在珊儿眼里,倒觉得十分可怕。
启荣公主端坐在雕花铜镜前,看着自己这几日因着焦虑而变得有些憔悴的脸,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她今日要去见那纳容舒玄,不处处完美怎么行呢!
启荣公主想了想,吩咐道:“把那番邦进贡来的鹅蛋香粉拿出来用罢!”
删儿听得启荣这话,心中诧异不已,指引这盒鹅蛋香粉十分名贵稀有,所以启荣公主若非是在极其重要的场合,一般是舍不得用的,据自己所知,今天宫里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为何公主要用这粉呢。
这般想着,珊儿还是拿出了小柜子里收着的鹅蛋香粉,给启荣公主轻轻地扑上一层,启荣再睁开眼睛时,镜子里的人儿已经丝毫没有了方才的憔悴,甚至根本看不出一丝痕迹,显得皮肤白皙嫩滑,神采奕奕。
珊儿接着拿过碳粉给启荣细细的描了远山黛,又拿启荣平日里最爱的桃花色胭脂给启荣染了腮红,此时的启荣,已经是明艳不可方物,她本就生的妩媚动人,如今细心的妆扮过之后,更显得风姿撩人,牵动人心,就算是女人,看到启荣现在这副千娇百媚的面孔,怕是也会不自觉为她吸引,甚至生出嫉妒来。
珊儿为启荣妆点妥当,从衣橱里取出一件淡紫色绣蔓萝花纹理图案的委地长裙,欲给启荣换上,启荣眉心紧蹙,显然是对这件衣服不满意,启荣指着衣柜里另外一件道:“你手上这件太素了,给本公主换这一件!”
珊儿顺着启荣的视线看过去,不由一惊,这是一件迷离繁花丝锦制成的芙蓉色广绣宽身上衣,绣五翟凌云花纹,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和和虎晴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繁靡的皇家贵气。臂上拖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鮹,用金镶玉跳脱牢牢固定住。
这件上衣已经是华美至极,下身配着的金黄色曳地望仙裙却更加夺目,这件裙子乃是用蔷金香草染成,纯净明丽,质地轻软,色泽如花鲜艳,并且散发出芬芳的花木清香。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珍珠,与金银丝线交相辉映,贵不可言。
这套衣裙,是启荣公主最为钟爱的,平日里连碰都不允许人随便碰一下,今日却要拿出来穿上,删儿有些犹豫,福妃娘娘刚刚小产,所有人都自觉换上了素服,虽说启荣是公主,但这样肆无忌惮的冲撞黄山的忌讳,怕是有些不妥罢。
可是这番话,删儿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她还在犹豫,启荣的口吻却愈加不耐烦起来:“还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快给本公主宽衣换上!”
启荣公主语气坚决,删儿有些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将那番劝阻的话说出口,不然不知道会换来启荣怎样的责骂。
珊儿上前,默默替启荣换上这套华服,随机为启荣整理好发髻,不待她动手,启荣已经拿出了自己挑好的首饰,递给珊儿。
启荣梳的飘逸如仙的留仙髻上,插着十二支金光闪闪的金凤钗,并一支金边红宝石簪子,愈发显得整个人流光溢彩,花容月貌。
启荣在镜中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自己,她的紧张让删儿十分不解,只得不厌其烦的回答主子:“您今天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直到确信自己今天的妆扮确实再没有一丝瑕疵,启荣才心满意足的出了门,并且,没有让任何人跟着。
启荣公主所到之处,因着她今日的精心装扮而显得格外耀眼,面对宫人们投来的一样模样,启荣丝毫不以为意,此刻她的心中,只有她心心念念的意中人,何况,这种注视,意味着她今天确实是与众不同的,启荣公主自我感觉愈加良好,脚下也飘飘然起来。
看守内务府大牢的狱卒远远就看见了启荣公主,谄媚的迎上来道:“给公主请安,公主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
启荣公主撇一眼狱卒,冷冷道:“本公主要见纳容舒玄!”
狱卒面露难色道:“公主,这可不行,纳容舒玄是将被充军的重犯,皇上已经下了圣旨,无论是谁,一律不许探视!”
启荣公主轻蔑一笑,将手腕上的碧玉手镯褪下,在狱卒面前晃了晃:“这个,可能换你给本公主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