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岚的神情有些憔悴,这些日子,她也是一日比一日消瘦,但今日的表情却有些枯槁,不似往常还强打着精神。
太后心吊到了嗓子眼,整个人如同一碰即碎的瓷器般弱不禁风,半天才诺诺道:“向岚!”
向岚眼中带泪,双膝跪地,神色凝重道:“太后娘娘,皇上已经知晓了福妃娘娘的死讯,此刻已至甘露殿!”
太后胸口一滞,启曜,启曜怎么会突然回京?自己明明已经层层封锁了消息,可为何还是出了意外,消息居然还是走漏了,到底是谁!
太后现在,已经无暇去想这个问题,她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太后紧咬牙关,这个时候,她必须打足精神,来面对启曜!
“娘娘。”向岚的声音不复往日的平稳,“皇上突闻福妃的死讯,悲痛震怒,不顾众人阻拦,径自下山回京,听随行的小南子说,皇上连夜赶路,已经三日滴水未进了,照这样下去,奴婢担心—”
“由着他去罢,他若是想不明白,哀家也无力回天。”太后闭上双眼,轻轻叹息。
“可是—”向岚犹豫道,“因着皇上一意孤行,罔顾众人劝谏,朝中已经有闲言碎语传出来了,甚至有人说,皇上为一个女人悲痛至此,无法堪当治国重任!”
“放肆,何人竟敢如此出言不逊!”太后激动道,“才三日,他们竟这样按捺不住了!”
说罢太后挣扎着站起身,向岚连忙上前扶住太后,急道:“太后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给哀家梳妆宽衣。”太后眼神坚毅,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哀家要去甘露殿!”
“娘娘,您的身子。”向岚欲言又止,“奴婢怕您吹了风,病势更加缠绵啊!”
“哀家的身子,哀家自个知道,左右不过是这几天了。”太后平静道,“大兴朝可以没了哀家,但绝对不可以没了启曜,哀家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阻止可能发生的一切!”
向岚眼角已经有泪滑落下来,太后笑一笑,从绣拢里拿出帕子,轻轻给她拭去。
太后坐在铜镜前,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模糊,我知道,自己的眼力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鲜妍美丽的洛清扬,曾经的剪水双瞳,此刻落满了尘埃,曾经黑如墨玉的长发,已经两鬓斑白。
太后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她今年也不过四十岁呵!却已垂垂老矣。
向岚拿着梳子的手有些颤抖,太后看着向来淡定从容的她,今日却如此慌乱,太后知道,她的心,其实比谁都脆弱,再也经不起太多的悲欢离合。
向岚道:“娘娘,等会,喝了药再去吧。”
太后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多言语,只听话的点点头:“好,都依你就是!”
向岚今日给太后梳了从前最爱的飞仙髻,细细的替太后描眉画目,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岁月静好,却时光短暂,一不小心,就走到了尽头。
向岚亲自替太后挑了衣裳,太后着一袭黄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拿淡金色的五色金丝线绣着朝阳拜月飞腾的五彩凤凰,下束,手挽黄色绣罗纱、长袍外罩了同色的半透明纱衣,一直拖到地上,高贵而隆重。
太后满意的轻轻一笑,淡淡道:“走吧。”
太后搭上向岚的手,缓缓向甘露殿走去,每走一步,太后都感觉到身体里钻心蚀骨的疼痛,仿佛千万只小虫在啃咬着,撕扯着,一刻也不放松。
因着视线模糊,有几次,太后都差点摔倒,幸好有向岚稳稳的搀着,太后感激的看向向岚,向岚的眼泪却是怎么止也止不住。
甘露殿已经近在眼前,太后的心本能的抗拒着,脚下却不听使唤的向前走。
甘露殿外,小南子正将丝毫未动的膳食无奈的端出来,他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他心不在焉的走着,差点直直的撞到太后身上。
向岚喝道:“怎么走路的,仔细冲撞到太后娘娘!”
小南子吓得跪倒在地:“太后娘娘恕罪,奴才不是有意的,奴才是无心的。”
“罢了。”太后挥挥手,“这两日皇上的事也够你操心了,起来说话吧。”
小南子擦一擦额上的冷汗,道:“谢太后娘娘开恩。”
向岚道:“外面风这样大,还不让娘娘进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