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的,是无边无际的沙尘,看好似看不见尽头一般。
纳容惜弱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久,她的脚底早就磨出了大大小小的血泡,血水破裂,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更何况,近来天气恶劣,纳容惜弱的一双脚,早已被积雪浸透,这对纳容惜弱脚上的伤口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一旁的子矜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子矜搀着惜弱,踉踉跄跄的行走着,子矜嘴唇都已被冷风吹爆了皮,隐隐流出血来,却强忍着一言不发,惜弱见状,心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她和子矜,都已经熬到了极限,她们自己也不知道,还能走多久,走多远。
惜弱的神情有些恍惚,这个时候,她们已经出了盛京,不知哥哥行走至哪里了,想起分别前哥哥坚定的眼神,惜弱心底又生出些细碎的希望,只觉得周身又涌起了力量。
随着太阳渐渐落下山,温度越来越低,天气也越来越恶劣,看这情形,只怕又要下雪了。惜弱和子矜身上只穿了单衣,因为时间长了,衣服都磨得有些破了,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试图使双方觉得温暖一些。
那三个狱卒好像也察觉到了天气的变化,也似乎是走累了,领头的狱卒“大发慈悲”道:“好了好了,也走了这么久了,坐下歇会吧!”
子矜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似乎这小小的休息便已足够让她满足,子矜和惜弱已经顾不得脏,就势坐下,子矜看了看不远处那几个正在聚精会神聊天的狱卒,这才放心的从袖拢里拿出绣帕,神秘兮兮的凑到惜弱面前,低声道:“小姐,你猜这帕子里包的是什么?”
惜弱强打起精神,微微笑道:“我猜不出来,是什么?”
子矜这才献宝似的打开帕子,她的动作特别小心翼翼,眼神专注的盯着帕子,直到那几块已经干裂的馒头赫然出现在惜弱眼前,惜弱一愣,定定的看着子矜,喃喃道:“你,你怎么会—”
子矜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笑道:“我们原先还没出盛京的时候,那些狱卒分给咱干粮便不多,我琢磨着,一旦出了盛京,只怕得到的干粮会越来越少,所以我便暗中留了个心眼,将每天分到手的干粮余下一些,以便不时之需!”
说罢,子矜恨恨道:“咱们已经赶了一天的路了,那些狱卒竟一丝要给我们干粮的意思都没有,实在可恨!”
子矜见惜弱的表情有些僵硬,忙柔下声道:“小姐,你饿了吗,来,凑合吃一些吧!”
惜弱摇摇头,艰难道:“不,子矜,我不能吃!”
子矜急道:“为什么!”
惜弱忍住眼底泛上的酸意,轻轻道:“子矜,我们每天本来就只有一块馒头,根本就吃不饱,何况你还要生生省出来,子矜,你瞒得我好苦,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饿了几天了!”
子矜素来单纯,在做事情之前从不喜欢想的太远,现下见惜弱一语道破,竟无言以对,只得低下头,不安的绞着双手。
惜弱看着子矜瘦了一圈的小脸,不由悲从心来,这个圆润伶俐的少女,还没盛开到极致便已枯萎,自己实在无颜面对子矜的忠心,惜弱轻轻叹息,喃喃道:“子矜,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我,你也不用跟着我一起受罪!”
“小姐,子矜的命都是小姐救回来的,这辈子,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只要有小姐在,子矜什么都不怕!”子矜用力拍拍胸脯,随即挑一块看起来最好的馒头递给惜弱,“小姐,快吃吧,吃了才有力气走路啊!”
惜弱看着子矜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五味陈杂的接过子矜递过来的干馒头,背过身,小口小口的啃着,眼泪,终是没有忍住,难过的滴落了下来,一直滑至腮边。
算起来,子矜跟随自己,已有整整十年了,这十年之间,她们亲如姐妹,无话不谈,惜弱曾不止一次感谢上苍,将子矜这个开心果送到了自己身边。
时光,仿佛又倒退到了六岁那天的冬天。那是新年伊始,父亲欲聘新的管家来府中做事,彼时惜弱也站在院子中,便看见一个和善的中年男子牵了个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女孩进得院子来,想来是来应征管家一职的。
中年男子随父亲进了里屋,那中年男子似乎很不放心自己牵着的小女孩,来来回回叮嘱了好几遍,这才忐忑的进得屋去。
那小女孩见父亲已经走远,整个人便如脱缰的野马般活络起来,她似乎一点也不怕生,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院子,随即将目光落到惜弱身上,冲着惜弱灿烂一笑,惜弱被她惹得也笑了起来,这小女孩,便是子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