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瑞青怔了一下,刚想要开口反对,却看见孙中山的脸上滑过一丝诡异地笑容——这位一定在打什么坏主意了!于是常瑞青也沉着声道:“一切全凭先生做主。”
孙中山点了点头,冲陈炯明招了招手。将他请回了座位之上:“竞存,你的那套‘地方自治’要如何在全国推行?总不会要动用武力打垮所以地方军阀和北洋政府,然后再来地方自治吧?”
“当然不是了!”陈炯明微微皱了下眉,他的“地方自治”的确也有一个绕不过去的难题,就是如何将这套体制推行到全国?如果不能将“地方自治”推行到全国,仅仅是一省两省的自治根本就毫无意义。甚至会搞得像湖南那样,谭婆婆要“地方自治”北洋却发了大兵来讨伐,让一个好端端的湖南变成了南北交兵的主战场!对陷于兵灾中的湖南人民来说,大概还不如摊上常瑞青这样的独裁者来得安逸吧?
孙中山使劲儿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又真诚了几分:“竞存,我看现在就是一个将地方自治推行到全国的好机会!眼下北洋政府因为‘海关事件’和‘厦门事件’弄得人心离散,段祺瑞的武力统一看来是不成了。冯国璋也下了南北停战的总统令,还主动提出要派代表来和咱们谈判和平统一……竞存啊,你看我们能不能趁机提出个‘联省自治’的办法,以省为单位来实行地方自治,再联合各省组成统一国家。就让我们看看北洋政府能不能接受你的办法?如果能的话,咱们就不妨搞一搞,如果他们不答应,那咱们也只有用武力去推翻北洋,建立军政了!”
陈炯明愣了愣,反问道:“先生,你是要我担任同北方和谈的代表吗?”
孙中山点了点头,笑道:“正是,我想请你出任咱们南方代表团的首席谈判代表,去上海和北洋政府的代表谈判。而我们南方所提出的谈判条件就是实行第一联省自治;第二举行联省议会选举,再由联省议会制定新宪法,选出大总统和国务总理。”
陈炯明刚一听完孙中山的建议,就知道对方压根就没安好心,一定是想借着“联省自治”来分化北洋!他虽然是在野之身,不过天下大势还是知道一点的。眼下北京的段祺瑞和徐树铮大概也看到常瑞青那套“军事独裁制度”的好处了,也在按照这个办法整编参战军,还大有将参战军当成北洋嫡系的意思。
既然有了嫡系,当然就要将其他的北洋军当成靠不住的杂牌子来对待了。有什么好东西都优先供应给参战军,别人只能吃参战军吃剩下的而且由于“关余”的减少,北洋政府的财力已经大不如前,就算有“梁财神”来整理财政,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大幅减少其他北洋军的军费来保证参战军的开支了!
那些有地盘可以搜刮的北洋军头日子倒还好过,大不了卖力点刮地皮就是了。可那些没有地皮好刮的军头可就苦了。队伍上往往只能发个三、四成的饷,官兵的伙食也比以往差了一大截,他们手底下那些老爷兵还不隔三差五给他们闹点事情出来?不是哗变闹饷,就是滋扰地方,搞得那帮军头都是怨声载道。一封封催饷的电报雪片一般飞向北京,还有些兵头干脆自己动手在驻地设卡征税,弄得民怨沸腾。连列强都向北京政府提出了抗议!
看到光靠拆东墙补西墙解决不了问题,北洋政府的王士珍和梁士诒只好打起增收的主意了。而增收的办法,当然只有“与地方争利”了。
这个时期。北洋政府的税收体系也是分为中央税和地方税的,其中关盐二税是中央税,田赋、厘金还有城市商业税都属于地方税。说起来地方的财权的确大于中央。而北洋中央这回想打的就是城市商业税的主意!也不是要把地方上所有城市的商业税都收归中央,只是想打几个大都市的主意,比如想把上海、天津、南京、奉天等地的商业税收归中央。
可这样一来,又触犯到了统治那里的北洋军阀们的利益。这些军头嘴上虽然不公开表示反对,可是心里面是必然不满的!如果孙中山在这个时候提出联省自治,只怕在北洋系统内部也会有一大批的响应者吧?而北洋政府一旦拒绝孙中山提出的“联省自治”,那些割据一方的北洋军阀肯定会同北洋中央离心离德,从而为孙中山武力统一中国创造出更加有利的条件!
陈炯明的神色微微有些犹豫,现在他觉得自己处于两难之中了。如果自己拒绝为孙中山版的“联省自治”奔走出力,那这辈子恐怕也没有实现自己理想的机会了。可他要是接下这个任务。就有机会实现“联省自治”的设想了吗?孙中山和常瑞青两人压根就不想真的搞地方自治,他们想要把这件事情搅黄掉是在是太简单了!
但是他又怎么能放弃这样一个实现自己一身理想的唯一机会呢!他的心中突然出现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冲动。
陈炯明目光深沉地看着孙中山,一脸郑重地道:“先生,炯明愿意竭尽全力完成您的嘱托,说服各方面接受联省自治的安排。不过……炯明也有话在前。如果因为先生的原因使联省自治无法实行,那炯明势将以毕生之力打倒先生!”说完他就毕恭毕敬地给孙中山行了个鞠躬礼,便扬长而去了。
望着老朋友远去的背影,孙中山轻轻地叹了一声,喃喃地道:“这个陈竞存什么时候能不这么意气用事就好了……”
在这样的场合,常瑞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就站起身来准备告辞。孙中山却冲他摆了下手,示意他坐下。孙中山冲常瑞青笑了笑道:“耀如,刚才和陈竞存谈联省自治的时候想起一件事情,想要听一下你的看法。”
常瑞青微微一笑:“什么事情?先生不妨说来听听?”
孙中山笑道:“是关于湖南的,谭祖庵过两天就要到广州了,他想我们帮他驱张,就是驱逐湖南督军张敬尧,耀如,你觉着这件事可不可行?”
常瑞青闻言一愣,心道:“这个孙中山还真是个急性子啊!广东还没有统一,就琢磨着把手伸去湖南了。可那个谭延闿又是何等老奸巨猾的人物?前年依托北洋赶程潜出湘,去年又依靠桂军、滇军对抗北洋,现在看到桂军走了下坡路,就想着要投靠孙中山了。这样的反复小人就算主了湘,多半还是要玩他的‘联省自治’,不会真的跟孙中山走的!
而且湖南那里可不止张敬尧一支北洋军,还有吴佩孚在那里呢!这位吴大师长可是这一轮南北交兵中的名星人物,湖北、湖南两省的护法势力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在冯国璋下达停战令之前,他已经指挥大军攻陷了湖南省中部的重镇衡阳……历史上的‘驱张运动’之所以会得手,就是因为他和冯玉祥放水,才让谭延闿捡了个便宜。不过眼下的局势,冯国璋还没下台,吴佩孚这个直系大将再怎么也要卖冯大总统几分面子吧?要他帮着倒张恐怕不容易,除非有足够的好处给他。”
想到这里,常瑞青缓缓摇头:“先生,驱张倒没有什么不可以,不过拥谭我看就算了。这位谭畏公向来主张地方自治,如果让他再主了湘政只怕会成为我们日后北伐的一个障碍,而且他的湘军也没有多少实力,根本打不退湖南的北洋军,如果要把他扶上湖南督军的位子,少不得又要出动护法军去援湘,不但会重启南北大战,而且还胜负难料……所以,在下的想法是驱张拥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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