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景长叹一声,回:“断子煞!”
“断子煞?”温良追问,“那是什么毒?”
“断子,顾名思义,就是断子绝育!”李思景面色凝重,“这断子煞狠辣至极,女子一旦服用,再经酒催发,这一生,怕是都不可能再孕育子女了!看王妃这情形,只怕已毒入肺腑……好在,于性命无碍,不过,要昏睡好几个时辰,才能醒来。”
众皆默然。
虽然与性命无碍,可是,身为一个女子,若没有了生育能力,在注重子嗣的颜国,那简直就是人生最大的污点,与婚前失贞一样为人唾弃。
“可王妃妙手空空,在酒宴之间,不是早已将那些有毒之酒调换开来了吗?”吴钩喃喃道:“怎么又会……”
“身处虎狼窝中,百密难免一疏啊!”温良感叹,“那些嫔妃又岂是好相与的?她一个人应对十数人,总会疏忽大意的时候!”
“说到底,还是冲着本王来的!”颜无欢冷声道:“他们,想让本王断子绝孙!”
“李先生,您医术高明,就真的一点补救办法也没有吗?”赤宵问。
李思景苦笑:“补救办法自然是有,只是,那一味药材,比天山雪蛤更为难得。”
一句话,大家再度陷入沉默。
这时,塌上的唐笑霜却突然动起来,她像只一只小猫一样,把身子缩了又缩,一直倦成圆圆的一团,头深埋在两膝之间,双手抱住双膝,牙齿咯咯作响,额头冷汗涔涔,嘴里却不停叫:“别过来!别过来!走开!把爪子拿开!别吃我!别吃我啊!呜呜……”
她叫着叫着哭起来,泪水泛滥如洪水,很快湿了枕头,身子抖得厉害,却仍要一个劲往里缩,温良心里一动,顺手抓起一旁的被子盖在她身上,她抓住被子,似是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往被子里拱了又拱,很快被子里也被她无意识的卷成一团,她这才安静了一会,只是身子一抖一抖的,像是还在哭,只是已听不见声音。
屋子里几个大男人,看到这种情形,都不自觉有些心酸。
说起来,唐笑霜是这场争斗中最无辜最可怜的,莫名其妙的就被动的卷了进来,偏还两头不讨好,颜帝要用她来羞辱颜无欢,颜无欢为了不被羞辱,又只能用她反击回去,她像一只受气沙包,被人丢来掷去,伤痕累累。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颜无欢哑声开口。
众人默然,鱼贯而出,大殿陷入一片寂静。
颜无欢转动轮椅上前,掀开唐笑霜头上的被子,垂眸看她。
她仍在发抖,不时发出微弱可怜的抽噎声和含糊不清的咕哝声。
颜无欢凝神聆听。
她好像是在发狠,话说得狠,可声音弱得像猫,她一直一直的重复着:我不怕的,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怕!
嘴里说着什么都不怕,可脸上的表情,却已是恐惧慌乱到无以复加,整个小脸皱巴巴的拧在一处,毫无血色的红唇一个劲哆嗦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里狂涌而出,很快的,便濡湿了颜无欢的手心。
这样可怜巴巴的她,与平日里他所见到的,那个张牙舞爪,什么事都浑不放在心上的大胆丫头判若两人。
她的内心里,其实一直是惊惶不安的吧?
只是性子倔强,再怕,也不肯承认。
想到她曾在宫中面对的一切,颜无欢的心脏微微一缩。
虎园那种地方,他很久以前就去过。
那时父皇新丧,颜帝初即位,便带他去那里看虎斗,那样的血腥残忍,便算他是征战沙场的宿将,便算那时他已二十岁,仍觉触目惊心。
而她,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居然面不改色的以身伺虎,这份胆识,是连他也震惊不已的。
心里那样惊惧害怕,面上却能做到蛮不在乎无波无痕,流落在外的那些岁月,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他的手不自觉的伸出去,抚上她的脸。
完美精致的五官,吹弹可破的肌肤,和额头丑陋的疤痕形成鲜明的对比,残酷的召示着她的悲惨经历。
虽然不肯承认,但颜无欢知道,他的心软了。
相比她现在这个模样,他还是愿意看到她胡说八道没正形的样子。
他将被子重新给她盖好,见她抖得厉害,他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抚摸了几下。
说来也怪,只是几下轻抚,她似乎安定了一些,颜无欢便继续抚下去,塌上的小女人猫一样咪呜一声,竟把头向他的掌心偎来。
她毛绒绒的小脑袋钻啊钻,似是感受到掌心的温暖,便满意的停了下来,小脸贴着他的掌心,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恬静。
她睡着了。
原本纠结的小脸,也缓缓舒展开来,苍白的小脸也渐渐有了血色,嫣红的唇角轻扬,嘴里咕哝一声:小冬,你没死,太好了!
小冬?
颜无欢不悦的皱眉。
这个鬼女,难不成还有心上人?
靠在他的掌心里,想着别的男人,她还真是够可以的!
颜无欢瞪她一眼,将手抽出来,她却很快又粘上来,这回,不光粘到他的手,还聒不知耻的攻城掠地,直接把头钻到他怀里。
颜无欢伸手想推开她,然而手掌触到她软滑的头发,莫名的就生出了一丝不舍。
怀中小女子软甜慵懒,靠得近了,他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那是独属于少女的体香吧?清甜芬芳,像落在肩头的娇嫩桃花,令人心旌摇荡的同时,却也让人浑身陡然紧绷。
颜无欢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迅速撤离,可他的身体竟然死赖着不肯走。
他在这种天人交战的别扭姿势中沉默的坐着,一直坐了两个时辰,腿都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