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夜还是去了上岛咖啡。
优雅的环境,两个人对立而坐。
殷斌看着潇夜,两个男人都显得尤其的平静。
他没多说,直接递给潇夜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
潇夜拿过,将牛皮纸信封里面的照片拿了出来。
那是在西安的照片。
那是姚贝迪在西安,笑颜如花的照片。
潇夜一张一张的翻阅,兵马俑,华清池,爬上顶峰后的华山上,还有很多不经意间,回眸,浅语的模样。姚贝迪笑起来的样子其实很美,就算是再那些年不太喜欢她的时候,也会觉得,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
潇夜将相片看完了,看得很认真,脸上的表情不多,他放下,抬头看着殷斌,“给我看这些做什么?”
“潇夜。”殷斌直白的说道,“我没想过成为你们婚姻第三者,我给你看这些,只是让你明白,姚贝迪现在跟着你在一起真的不快乐。我是希望你能够和她,和平离婚。”
“你说了算吗?”潇夜眼眸一紧。
“不管承认不承认,你终究是给姚贝迪造成了直接的伤害,她现在会变成这样,跟你脱不了关系。”殷斌一字一句说道,“我也不瞒你。从很早之前,甚至在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我就喜欢上姚贝迪了,一直暗恋到如今,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姚贝迪,如果她够幸福,我只会祝福。但是现在,我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我忍了5年了,5年期间,我真的没有看到姚贝迪因为你而快乐过,反而还一直在给她伤害。”
潇夜似乎是听不下去的,站起来就想要走。
“潇夜。我想到现在,我终究会成为你们婚姻的第三者。”殷斌在他身后说,“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主动追求姚贝迪,不再隐忍。”
潇夜的脚步停了停,停了停,还是大步离开。
他开着车,离开。
脑海里面全部都是姚贝迪照片中的模样,大大的笑容,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却别是一般风味。
车子一路直接到了停车库。
他沉默了很久,一直在默默的调节自己的情绪。
一直在默默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完全是殷斌说的那样。
至少姚贝迪曾经爱过他,很爱。
他不太相信爱情会去的那么突然,他不相信姚贝迪会真的对她毫无留恋。
他下车。
走向电梯。
刚刚从王建一心理咨询机构离开的时候,姚母和姚贝迪打车走了,姚母说她先带着姚贝迪回姚家别墅。
然后。
然后,就没说了。
姚母大概也看出来了,他对姚贝迪那根深蒂固的伤害。
所以就算姚母是希望他们能够和好如初,此刻也不希望他出现在姚贝迪的面前。
所以他回到了这里。
这里,原本是他和姚贝迪的家。
原本是姚贝迪一直默默在这里等候他的家。
他打开房门,脱掉鞋子走进客厅。
脚步一顿。
他没想到,姚贝迪在。
刚刚姚母分明说了,去姚家别墅的。
现在突然看到姚贝迪,他甚至都没有收敛好自己脸上表露出来的情绪。
两个人在的时候,总是这么的尴尬。
尴尬到,仿若彼此存在彼此眼前,就是一种多余。
潇夜这么静静的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姚贝迪,好久,他转身走向2楼,没有说话,有时候说得多,反而会更加的引起她的反感。
他走过沙发直接上楼的时候,姚贝迪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
姚贝迪接通,“殷斌。”
“在家吗?”
“嗯。”
“我给你送我们在西安的相片过来。”
“你洗出来了?”姚贝迪说,“现在还需要洗照片吗?你不觉得老土?用u盘拷出来就行了。”
“原谅我就是这么一个老土而怀旧的人。”
姚贝迪翻白眼,“你送过来吧,正好我还没吃午饭,一会儿出去吃。”
“荣幸之至。”
电话挂断。
姚贝迪抬眸,看着潇夜站在离她不太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对于潇夜,很多时候就变成了这样,这种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她转身上楼,准备拿包出门。
刚刚从心里诊所出来的时候,她强硬的让她母亲把她送到了这里,她实在不想去姚家别墅了,那个地方需要伪装着自己的情绪,她觉得很累,而且她真的不喜欢和潇夜一起生活在那个地方,她不想要看到她父母亲对潇夜的无微不至,所以即使那个时候心里还处于颤抖而恐怖的地步,她还是执意的回到了这里,并没有让她母亲陪着她。
她坐在沙发上休息了很久。
刚刚在王建一那里太痛苦了,那种才失去笑笑的痛苦,一遍又一遍的,不停的在自己的脑海里面浮现,让她崩溃到很想要大哭大闹。
王建一说,这是让她最快恢复的方法。
王建一说,为了亲朋好友,为了你的爱人,你要勇敢下去。
她真的不勇敢,她以为自己其实是勇敢地,在经历笑笑的事情后,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盔甲所有包裹在自己身上的保护,瞬间就坍塌了,她没办法装着很勇敢很坚强的样子,她没办法让自己从失去笑笑的痛苦中走出来,她现在看到潇夜,看到他就会想到笑笑,在自己就算偶尔被他感动的一瞬间,下一瞬间,就会觉得潇夜是“杀人凶手”!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病了,还是根深蒂固的对潇夜已经不再爱了。
她现在只是从心里,不想要再和潇夜有任何纠缠。
“你和他在一起会比较开心吗?”
姚贝迪大步上楼的身体,突然顿了一下。
她转身,看着潇夜。
潇夜夜看着她,两个人仿若就像陌生人般的,看着彼此。
“和殷斌在一起是不是比较开心?”潇夜继续问道,声音里面听不出来什么特别的情绪。
“至少不会难受。”姚贝迪说完,就大步的走上了楼。
至少,不会难受。
至少,不会像和他在一起那么难受!
空荡的客厅。
姚贝迪上楼了又下楼,然后很快的离开了。
潇夜走向外阳台,看着小区门外那辆普通的轿车,看着那个男人绅士的为她拉开车门,看着她欣然的坐在他的副驾驶台,然后那辆黑色的轿车就这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越走越远。
越走越远。
他深呼吸,抬头看着上海的天空,看着这一片原本熟悉的地方。
以前的姚贝迪是不是也忍得这么辛苦。
他转身,坐在空旷的沙发上,也没有看电视,也没有做任何事情,就是这么直直的看着头顶上的水晶吊灯。仿若一尊佛一般的,一动不动。
……
殷斌将在西安照的照片递给了姚贝迪。
姚贝迪一张一张翻阅。
原来,她还会这么的笑。
当时他们谈完工作后,就抽了两天的时间去西安各处玩。
殷斌一路充当摄影师,每每到一个地方的时候,就让她笑。
他说我们留给自己的回忆,一定要是快乐的,否则到了我们老了之后再来翻阅这些相片,会觉得忧伤。
姚贝迪总是觉得殷斌说的话,很有说服力。
所以她尽量让自己笑着。
脑海里面浮现着笑笑的模样时,自然而然就会笑得特别开心。
照片是会骗人的。
姚贝迪默默的翻阅,现在看着这些开心的模样,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殷斌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叹了口气。
姚贝迪抬头,“你叹气做什么?”
“我以为你会表扬我的摄影技术。”
“照的很好。”
“很敷衍。”
“那你想要怎样?”
“笑一个给我看看。”
“我又不是卖笑的。”姚贝迪直直的说着,很严肃。
“……”殷斌无奈,却带着宠溺的口吻,“姚贝迪,你说你这么可爱,我怎么能够不爱你。”
姚贝迪眼眸一紧。
那一刻,明显可以看得出来,她的排斥。
“你不爱我没关系的。”殷斌表态。
“我不想谈这些。”姚贝迪严肃的说着。
“我知道你不想谈,但是这是我内心的感觉,你总不能让我违背着良心对你吧。”殷斌温和的笑着,“我不要求你给我机会,让我陪在你旁边就行了。很多时候我只是看不下去你这么难受这么孤独的样子。”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谁说你不值得。5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介意再等5年。”殷斌说得很无所谓。
姚贝迪却突然有些惊讶。
“对,我暗恋你5年了,说出来也不怕你嘲笑我。我第一次进公司的时候,当时你坐在应聘官最角落的位置,那么恬静,甚至于还有些害羞的,连看都没有敢看我一眼。我当时总是就在想,如果你没有结婚,我就追求你。可是公司所有人都说,你孩子都生了。”
姚贝迪回忆。
那是她第一次参加公司的招聘会,刚开始才到公司上班,其实那个时候她不只是在上班,还在完成学业,不过他爸说反正学的都是会计,不如一边上学一边实践,这样上手更快。
她其实一直以来都很听父母的话,所以即使辛苦点,还是就这么做了。
她比较内向,很多时候即使作为应聘官,也不好意思问应聘人的问题,所以更多的时候就像一个花瓶一般的,静静的坐在角落。
她真的没有想到,那个时候殷斌会注意到她,并对她……
“嗯,我对你一见钟情。”殷斌说,很肯定,“有时候觉得爱情真的是个很微妙的东西,我从研究生毕业后就到了这里上班,以前从来没有春心萌动过,却在见到你那一秒,就一发不可收拾。想来今年30而立,老男人一枚,却还是单身狗。”
“殷斌,我不值得你继续爱我。我没想过还会爱上任何人。”姚贝迪拒绝。
她现在,不可能还会爱上任何人。
“没关系的,我说过,你不爱我没关系的。但别阻止我爱你就行了。”殷斌直直的说道,“也不要觉得我很伟大,我并不是为你而在隐忍什么,那是因为我现在除了爱你,也找不到别人来爱。所以,就算是千年备胎,我也认命了。”
姚贝迪咬着唇,这一刻似乎不知道怎么和殷斌相处。
之前也有感觉到殷斌对她的好感,他对她的那种微妙其实稍微敏感点的人都能够感觉出来。
她只是没想到殷斌会真的说出来。
她一直觉得,殷斌这么一个白领精英,找的女人怎么也应该是职场上干干净净的人,不会是她这种,结过婚甚至还未离婚的女人。
那晚上的慈善宴会。
她是真的准备亲吻殷斌的。
殷斌却用手指挡住了她的嘴唇,他说,“虽然不介意你来这么利用我,但别委屈了自己。”
她的唇印在了他的手指上,但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或许远处的人根本就看不真切。
“你被感动了吗?”殷斌问她。
总是用哪种,很自然的口吻问她。
分明此刻他们之间流淌着一种说不出的情愫,让彼此会有些,尴尬。
“没有被感动。”姚贝迪说。
殷斌豪爽的笑了笑,“我就喜欢这么直白的你。”
“……”姚贝迪瞪着他。
“别瞪我了,吃饭吧。看你这么瘦,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了。”
姚贝迪看着殷斌这么自若的模样。
殷斌真的很会照顾人的感受,每次她都觉得他们之间无话可说的时候,他会不经意的找一些让她有兴趣的话题。每次当她觉得他们之间有些尴尬的时候,他就会很自然的将气氛一转,绝对不会出现冷场的情况。
殷斌这么但看着不是特别能够吸引人的男人,长得一般,气质还行,但丢在白领精英的人群中,也不过是瞬间被淹没而已。
可这个男人,和他在一起相处,就是莫名的会让她心情放松,莫名的会暂时的忘记一些,自己不太开心的事情。
吃过午饭。
殷斌送她回去。
她推开家门,潇夜睡在客厅沙发上,以坐着的姿势,睡着了。
她就这么看着潇夜的模样,看着他即使睡着了,也依然紧绷着嘴角,皱着眉头。
眼眸微动,她转身走向二楼。
和潇夜,终究是需要一个结果的。
……
连续两天,姚贝迪按照王建一的要求,都去了心理咨询机构。
然后在那里,一次又一次的感受着伤害。
到最后一次的时候,姚贝迪终究受不了的,崩溃了。
她不能再这么让自己这样下去了。
就算是为了家人,她也做不到。
所以最后一次,她苍白着脸颊从王建一的办公室出来时,抱着姚母就撕心裂肺的哭了,哭着说,真的不要再做这种催眠治疗,真的不要再做这种,让人崩溃的梦了,她受够了,真的够了。
姚母看着姚贝迪的模样,心痛得要命。
她扶着姚贝迪离开。
潇夜依旧坐在王建一的对面。
“他看上去很难受。”潇夜说。
“刚开始都是如此,她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
“必须这样吗?”
“这是最快的方式。”
“如果慢慢来,不行吗?”
“当然可以。”王建一说,“但就如我说的那样,你太太太敏感了,如果慢慢来,效果不明显,我不能让她敞开心。所以这个时间到底有多长,我不好预估。”
“但是这样,我看到的只有她的痛苦。”
“这是暂时的。”王建一说,“至少在我看来,你太太的情况是好的。因为每一次从睡梦中醒来,她都能够有自己的意识,不是出现在幻觉中。这是一个好现象。你太太现在这么难过只是因为一直在克服心里的恐惧,你知道弹簧原理,有时候弹簧压得越用力就会弹得越高,但当到了一定高度,弹簧就不会再反弹回去了,这样就算成功。”
“这个过程到底需要多久?”
“因人而异,或许一个月,或许一年,或许两年,也或许更久。”王建一说。
潇夜沉默了。
王建一看着潇夜的模样,摇了摇头说道,“潇先生,我知道你对你太太的感情,这么久以来,我其实也很想帮你,毕竟你太太对你太排斥了,因为心里面某些不能被人触碰的伤口,将所有的恨全部都释放在你的身上,但心里疾病需要好转,是真的需要和自己内心另外一个自己做抗争,这个过程会很痛苦,我们要给你太太点时间,要不然……”
王建一欲言又止。
潇夜看着他。
王建一淡淡一笑,“或许,我们的治疗可以缓一段时间,你也可以尝试一下其他。”
……
潇夜离开心理咨询机构。
姚贝迪和姚母还是先走了。
这次姚母是直接叫家里面的车来接他们的,姚母似乎也感觉到了,姚贝迪对他的排斥,那么明显。
潇夜开着车,漫无目的的行驶在街道上。
突然就像是没有方向了一般的,只能任由自己不停的晃悠。
电话响起。
他拿起蓝牙,“妈。”
“潇夜,你在哪里?”
“我在回家的路上。”
“我把贝迪接回我们别墅了。”
“麻烦妈了。”潇夜说。
“贝迪今晚我想留她在这边住。”
“好。”潇夜说。
“潇夜。”姚母欲言又止。
“妈,你有什么话就说话。”潇夜直接说道。
“你现在在开车吗?”
“我马上把车停靠在公路边。”潇夜说着,把车子稳稳的停靠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