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虚师太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一个人从皇宫里带走,就算她不怕麻烦要带,起码也得弄个明白,问个清楚。
她已经不用怀疑这个女孩子的身份,但她为什么会选择轻生,她想有必要弄清楚。
可妙龄对于她的提问,沉着脸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反而转身就朝着挂在房梁上的三尺白绫走了过去,甚至走得更决绝,连头也没回一下。
然后就踏上早已准备好的凳子,当着静虚师太的面将自己好看的脸蛋,而且静虚师太也认为好看的脸蛋,从系好的白绫上毫不犹豫的穿了过去。
只要她再一蹬腿,她的人就会被白绫赤条条地像荡秋千一样的挂起来。妙龄做这种事,简直做得有些得心应手,甚至熟能生巧。
静虚师太连呼罪过,几乎不敢想象这种残酷的画面,忙恳求着妙龄赶紧下来。
她还准备就算妙龄不下来,她干脆点了她穴道,再拉她下来。
可妙龄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说:“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只要能动,今天没有死,明天我迟早还会爬到这白绫上。”
静虚师太一阵心惊肉跳,这让她很有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愧疚。而她更觉得,是不是自己上辈子真的欠了她的。当然不是,静虚师太在心底说,反而是她,还有她的一家人,才真正的欠她的,欠她很多很多。
于是,静虚师太在微微有些窒息的感觉中只好妥协,问她要怎样才能下来。
妙龄还是一句话:“带我走!”
静虚师太很是犯难,一个聪明人却要被一个姑娘家逼着做一个糊里糊涂的事,这让她情何以堪?静虚师太犹豫了好半天,才像是吞掉一颗石头子似的说:“好吧!”
妙龄的脸色在灯光下看起来一片死灰,她从凳子上行尸走肉般下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静虚师太手中拂尘一荡,就将妙龄稳住了身势。
静虚师太很是诧愕,不明白自己既然答应带她走了,她反而还一副这样令人心疼的神色。
她固然好奇,但也没有问。
妙龄什么也没有带,只是轻轻的说:“走吧!”
静虚师太暗暗叹了口气,带着她正要从窗口掠出去,却忽然发现窗前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一双白玉筷子,筷子已被拦中折断,断成四节。
妙龄看到筷子,身子明显地一抽,迟疑了一下,终于说:“等等,我就要这双筷子!”
就这样,妙龄随着静虚师太一夜之间就离开了皇宫,离开了无数人向往得梦牵魂绕的龙城,从此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一晃,过了五年多。这五年多里,妙龄跟着静虚师太躲在深山里修行,虽然起始有些难以适应,但很快就从当初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就好像从此将自己从过去中隔开来一样。
只是妙龄在龙城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选择轻生,妙龄从没有,也不会跟任何人说,最令人遐想的也就是那四节断了的白玉筷子。
有时妙德师姐就说:“每个人都会有着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而妙龄的故事无疑就是这双筷子!”
想到这里,静虚师太又叹了口气。她既然是从龙城里出来,又出身于皇宫,为什么一看到星云公主大婚的布告,就仿佛性情大变的不辞而别了呢?
而据妙玉说:“师妹当时看起来脸色好像很差,发了个大脾气,还说枉跟师傅修行了几年,这脾气总是改不了!”
静虚师太心头一阵阵隐隐扎痛,不光是妙龄,还有这里所有的人,就如同跟她的孩子一样。她们的性情不一,脾气有所不同,她都会母亲般包容和教导。
可只有妙龄一直以来是最让她不放心的,毕竟妙龄的身份过于特殊,哪怕妙龄不说,其实静虚师太已有所闻。
这五年里她少有出山,最多只是早些时候暗中去打听过关于京城的传闻。
当时据说皇帝的五公主原本是与一位姓柴的驸马赐婚的,可不知为何在一次宴席上,五公主当众发了一通脾气,还把筷子给折断了。
皇帝当场脸就黑了,觉得五公主这么做是太没家教,何况还是身为皇家公主,如果日后嫁出去在婆家里意气用事作威作福,岂不是丢了皇家的脸面?
因此皇帝拂袖回去后,当众将五公主狠狠的训斥了一番,责成她好好反醒,并取消了五公主和柴驸马的婚事,同时让以孝德天下着称的四公主星河代替五公主嫁给柴驸马。
这种事情若是落在寻常百姓家的女儿身上也是令人无法承受,何况还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五公主。
后来有人说,五公主受不了这个打击,便在某一夜投河自尽了。
静虚师太想到那双折断了的白玉筷子,自然就明白了这些传闻都是真的,但唯一不对的是五公主并没有投河自尽,而是在那一夜跟着她离开龙城出家当了个小尼姑。
她虽然并不赞同皇帝的做法,但也觉得一个惯坏了的孩子是一定要严加管教,可得讲究方法,也要顾及每一个孩子的尊严。
否则难免形成错上加错,最终与自己所期望的愈走愈远,到时可就悔之晚矣。
她在心里怜悯着妙龄更多于疼惜,因此每时淳淳善诱。妙龄虽然愈发乖巧,但静虚师太还是觉得心头不安。
如今妙龄在听说星河公主大婚的事后,就一反常态的不辞而别,显然她是奔着星河公主的大婚去了。
“就知道她从来都没有忘记,如今也不知这孩子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静虚师太望着窗外的夜空,心中是越想越怕,到时要是弄出大的动静,如今的皇帝一旦得知当日失踪的五公主变成了如今的女尼姑妙龄,也不知道会累及多少无辜,说不定对于她和她的孩子们来说,就是一场灾难日。
静虚师太不觉吸了口冷气,看来她必须也要下山一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