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与九阿哥回了正房。
地龙正热着,屋子里温暖如春。
两人都换了薄衣裳。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这时候,汗阿玛找十三做什么?难道月底去五台山之前,还要去永定河?”
舒舒道:“去年永定河工事不是差不多了么?”
那还去看什么?
中间还隔着一个元宵节,到时候有藩宴。
九阿哥道:“是啊,那是户部其他差事?衙门还没有开印,有什么找十三的?真要有事儿,不是该找四哥?”
舒舒想起了革了兵部尚书后留任的马尔汉。
当年大阿哥指了嫡福晋后,岳父就因牵扯进去索额图与明珠之间的党争,被定为“明珠党羽”罢免了兵部尚书,而后一直到三十八年病故,再也没有起复。
十三阿哥这里,应该不会是大阿哥那样的境遇了。
马尔汉是康熙提拔起来的人,之前的革职也是因下属的牵连,本人没有问题。
今日叫十三阿哥过去,不会说的就是马尔汉的起复吧?
舒舒心里想着,嘴上道:“就不能说想儿子了?今儿大年初三,年还没过去呢!”
九阿哥却聪明了,道:“真要只是过年想儿子呢,那汗阿玛也不会往这边溜达,早去西花园了。”
舒舒这才道:“那应该就是与十三阿哥有关的事情吧?不是户部差事,就是其他相关的……”
九阿哥点头,道:“应该是如此了,是不是十三阿哥要换衙门了?也不知道哥哥们怎么轮换的,部院轮换是一年为期,还是多久,是十几个衙门轮下来,还是单就在六部轮……”
舒舒听了,神色不变,心里却有些复杂。
要是皇子上朝都是这样的历练规矩,那为什么将九阿哥与十阿哥摈弃在外?
虽说这样一来,兄弟不会涉及夺嫡,危险变小了;也没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的,等到皇位更迭,就会成为宗室里边缘人物。
舒舒在心里唾了自己一口。
这就是人心了。
性命攸关之时,想得是保全性命;保全性命了,又开始惦记富贵前程……
*
畅春园,清溪书屋。
康熙盘腿坐着,手中端着盖碗,吃了两口茶。
十三阿哥坐在凳子上,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盘芸豆卷、一盘苏子饼。
今早因要随圣驾来海淀,十三阿哥也是起了大早,眼下早饥肠辘辘。
眼下得了赏赐,十三阿哥就一样吃了大半盘子。
康熙放下茶盏,看着十三阿哥,心里带了羡慕。
十七岁,正是精力、体力最充沛的时候。
可惜的是,时光无法逆转。
人无再少年。
察觉到康熙的视线,十三阿哥迅速将嘴里的饽饽渣子吞咽殆尽,就拿了旁边的湿毛巾擦了手。
康熙这才看着十三阿哥,道:“你在户部行走,已经一年,想过下一个去什么衙门没有?”
十三阿哥爽朗一笑,道:“要是儿子自己选,那除了兵部衙门,再没有别的地方,不过儿子也晓得规矩,兵部过些年再去学习也无碍,剩下其他衙门,儿子都不大熟,听汗阿玛安排……”
康熙沉吟道:“那就去刑部吧,虽说你在上书房最后两年也学了《大清律》,可那都是纸上谈兵,去刑部看看案宗,也晓得什么是人心。”
十三阿哥起身听了,郑重应下。
康熙摆摆手,道:“坐下说话吧,跟朕说说,到了刑部,你打算怎么学差事?”
十三阿哥仔细想了想,道:“少说少做多学习?”
前年八阿哥在刑部揭开“宰白鸭”案,刑部上下不说清洗了一遍,可也牵扯进去两个侍郎、几个郎中。
这回十三阿哥过去,估计会被防备得很严,想要效仿八阿哥那样立功,怕是不能。
十三阿哥在户部当差一年,也晓得皇子在部院,并不怎么受待见,都是敬而远之。
刑部跟其他衙门还不一样,十三阿哥觉得这里事关律法与人命,当谨之慎之,没有学明白差事之前,不宜指手画脚,给人添乱。
康熙不置可否,面上也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又喝了两口茶,道:“至于兵部那边……关于马尔汉的尚书职,你怎么看?”
十三阿哥犹豫了一下,道:“马大人年将古稀,已经到了能致仕的年岁,汗阿玛允马大人原职留任,这是给老臣恩典,不过马大人年岁在这里,兵部差事也繁琐……”
所以马尔汉的尚书留还是不留,致仕还是不致仕,都并不稀奇。
十三阿哥晓得,在职的兵部尚书与致仕的兵部尚书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他是皇子阿哥,妻族是助力,也只是助力罢了,自己最大的依靠,还是皇父。
康熙看了十三阿哥一眼,没有错过他眼中的信赖与亲近。
在十三阿哥眼中,马尔汉在任不在任无所谓,可在旁人眼中,怕是关系最大。
与其让旁人再钻营其他,还不如留着马尔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