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轰雷滚滚。黄帝宫中众人的脸容瞬间被照得雪亮,白驼等人惊怒交集,抓起千里镜朝城外探望。
拓拔野、蚩尤等人心中大喜,纷纷凝神远眺。城外天地苍茫,无数的火炬高高举起,火海涌动,千军万马有条不紊地渡过两条大河,汇集一处,朝着阳虚城聚拢而来,沿着护城沟外岸,层层叠叠列队周边。号角高亢破云,鼓声轰隆震天,兽吼声、蹄声、军士呐喊狂呼声此起彼伏,声威之盛,远在城内四万兵士之上。
那吼声越发整齐分明,听在众人耳中清清楚楚、了了历历:“歼贼白驼,结党营私,搬弄是非,勾结外贼,谋弑黄帝,栽赃贤良,囚杀异己,大逆不道,罪不可赦!”
有人叫道:“槐江城英招……”另一人叫道:“和山泰逢……”又一人叫道:“骄山龟围……”又一人叫道:“岐山涉驮……”接连不断,约莫有十七、八人大声自报姓名,最后才齐声叫道:“共讨歼贼白驼,以行天道,以平民怒!”
每有一人自报姓名,白驼脸色便难看一分,听到最后几乎已愤怒得扭曲起来。这一十八人都是土族极为重要的城邦领主,手握重兵,其中六、七人更是土族仙级、真人级高手。白驼为了防止姬远玄聚众作乱,早已将平曰与他交好的众将军、领主尽数软禁。原以为其他城主既非姬远玄党羽,当不会叛乱,不想他们竟然在这当口引兵聚结,公然支援姬远玄。眼下自己的精锐部队与顶级高手大半都在朝歌山,来不及回调;即便及时赶回,城里城外的jūn_duì 相加也不过八万之众,而这十八人所带jūn_duì 亦有八、九万之巨,胜败难料。心中之愤怒恐惧几乎将要爆炸。猛地一拍栏杆,指着姬远玄厉声喝道:“小贼!你妖言惑众,结党叛乱,现在还想狡辩么?”
姬远玄扶栏远眺,热泪盈眶,哈哈笑道:“妙极!果然是公道自在人心!白长老,你囚禁我的至交好友,以为就能囚禁天下人心么?”
拓拔野与蚩尤大喜,烈烟石那雪白冷漠的脸上也露出微笑,众侍从更是大声欢呼不已。
白驼喝道:“来人!将这逆贼叛党拿下!”那百多精锐侍卫大声呼喝,潮水似地涌将上来,刀光闪动,将拓拔野、姬远玄等人团团围住。山脚下的军士也纷纷呐喊着涌了上来,层层叠叠包围黄帝宫。
蚩尤哈哈大笑道:“这些臭鱼烂虾怎么经饱?”探手将七、八支猛刺而来的长矛抓住,猛地连人带矛拎了起来,重重地摔打在栏杆上。血光迸溅,惨叫悲呼。四、五个侍卫来不及反抗便被打得脑浆迸裂,血肉模糊。另外几个被撞断肩骨腿臂,惨叫着松手掉下栏杆,登时撞在悬栏下的凸石上,骨断脑裂,红白飞溅,横死当场。
蚩尤将手中长矛霍然甩出,“嗖嗖”怒舞,四、五个侍卫立时便被长矛贯穿,倒飞而出,钉死在培壁上。
烈烟石淡然微笑,素手挥舞,彩石链四下激射,从六、七个侍卫咽喉、大脑穿过,呼啸盘旋,又从五、六个侍卫的后脑穿回,刹那间重新凝结为石链,回到她纤弱雪白的手腕上。那十余个侍卫鲜血喷射而出,瞪着双眼自己看了片刻,才惨叫一声仆倒在地。
两人谈笑之间便毙杀了二十余个骁勇侍卫,众土族长老无不变色,纷纷朝后退却。众侍卫也惊骇失色,只是围集在外,呐喊刺探,不敢轻易上前。
拓拔野心中一动:“这白驼乃是此中首恶,歼谋大半出自他手,倘若能将他立时拿下,叛党便群龙无首,这四万军士也毫不为惧。”当下笑道:“白长老,城外的将士这么想见你,你是不是该出城与他们见上一面?”大步朝白驼走去。
众侍卫刀光闪动,矛戈挥舞,纷纷攒刺而来。拓拔野双掌飞舞,青光爆射,气浪澎湃,刹那间将他们尽数打飞。微笑着飘然穿入长老群中,探手往白驼抓去。
突然听见一人冷冷道:“你以为这黄帝宫是什么地方?”一股雄浑气浪迎面拍来,如惊涛呼卷,山岳压顶。拓拔野微微一惊,笑道:“黄帝宫是光明坦荡之地,所以容不得这种小人。”真气爆放,猛地一掌拍出。
“轰”地一声巨响,一团黄绿色的气芒爆炸开来,拓拔野只觉全身一震,彷佛被雷电劈中,鼻息窒堵,气息翻涌,不得不朝后倏然退去。
凝神望去,一个金冠男子昂然而立,冷冷地望着他,目中开过阴鸷的神色。浑身上下绽放出淡黄色的真气,光芒隐隐,气势凌厉,整个人宛如一杆锐利长枪,锋芒直指鼻息。正是姬远玄长兄姬修澜。拓拔野心中一凛:“这厮好强的真气!”
姬修澜冷冷道:“你就是近来那极为嚣张的龙神太子吗?”
拓拔野哈哈笑道:“嚣张不敢,但是龙神太子确是区区在下!”大步而上,再次探手往白驼抓去。
姬修澜目中寒芒暴涨,喝道:“回你东海去吧!”一掌拍出,手臂上突然黄光缭绕,一道螺旋气芒“呼”地一声朝拓拔野怒射而来。与此同时,手掌一转,掌心吞吐,“吃”地一声,一杆螺旋龙头青铜枪突然出现,从那黄色的螺旋气芒之中反向旋转,暴冲而出!
姬远玄失声道:“双旋裂天枪!拓拔兄小心!”
蚩尤心中一凛,闪身向拓拔野冲去。
这姬修澜号称土族大神蛮胜转世,擅使的兵器便是当年蛮胜的神兵双旋裂天枪。双旋裂天枪又称缠龙逆天枪,远古之时,土族境内有雌雄两条凶龙肆虐作恶,土族大神蛮胜与双龙血战七昼夜,将之擒服,以西海沈砂铜将双龙封印,在火族三昧紫火中炼为螺旋长枪,故称“缠龙逆天枪”;又因为此枪刺出之时,枪身与外旋气芒逆向旋转,有惊天裂地之势,因而又称“双旋裂天枪”,号称大荒七大名枪之二,也是土族九大神器之一。
蛮胜羽化登仙之前,为防雌雄逆天龙突破封印再次作恶,此枪被他刺入朝歌山七彩岩,直没到底。近干年来,始终无人能将此枪拔出。而十五年前,年仅十四岁的姬修澜竟以念力将缠龙逆天枪从七彩岩中轻而易举地拔出,震动全族。这素来难以驾御使用的缠龙逆天枪在他手中竟是得心应手,威力无穷。自此,他被称为蛮胜转世,名扬大荒。十五年来,姬修涧苦练双旋裂天枪,又经“黄龙真神”应龙悉心调教,气候大成。近年来,他已可将这缠龙逆天枪收放自如,使得随心所欲。
拓拔野只觉气息窒堵,两道狂猛已极的气旋逆向飞转,形成难以想像的巨大锋芒锐力,朝自己电刺而来。心中微凛,哈哈笑道:“旋木年轮掌!”聚意丹田定海神珠,气如潮汐瞬间汹涌而起,双手霍然逆向交错旋转。
“轰”地一声,滔滔真气经由定海神珠直灌掌心,刹那爆发,两道弧形真气在他双掌之间闪电回旋,逆向飞转,直接撞上缠龙逆天枪的双旋气芒!
“砰!”两道青色光弧闪电般破入两道黄色光芒之中,登时轰然巨震,爆炸开来。彩光眩舞,气浪飞卷,拓拔野与姬修澜齐齐后退,围立附近的十余个侍卫惨呼飞趺,登时晕死。众人胸闷气堵,纷纷后退。
一道人影却如疾风入林,箭也似地冲入那爆炸开来的光波之中,雷霆般的大喝道:“吃我一刀!”青光飘舞,彩色光波霍然炸开,那道碧翠气芒已惊天裂地之势朝着姬修澜怒斩而下!正是蚩尤。
众人大惊,姬远玄叫道:“蚩尤兄弟,手下留情!”
蚩尤疾身扑入,迅雷挥刀,将尚未来得及喘息的姬修澜彻底隔离拓拔野,使得拓拔野可以从容擒拿白驼。
姬修澜厉喝道:“好刀!”身形未稳,竟悍然挺枪电刺,双旋气芒轰然飞舞,枪尖到处,突然爆开橘黄色的光浪,倏地化为两条巨大的黄色龙头,交缠飞旋,怒目狂吼,龙须飞扬。
“轰隆!”苗刀狂冽气浪陡然劈入那双龙气旋之中,再次爆开七彩光波。蚩尤宛如当头被劈中一棍,剧痛攻心,朝后翻去,口中狂笑道:“好过瘾!”那姬修澜也闷哼一声,朝后疾退。
刹那之间,黄帝宫中,当世三大年青高手已经闪电交锋。姬修澜虽然勇悍威猛,但与拓拔野与蚩尤两大高手交迭对抗,却也强捺不住。适才尚未调顺真气,被蚩尤这般全力怒斩,一连退出十余步方才站定,心中惊骇莫名。
拓拔野使出“旋木年轮掌”时,早已计算好方位,蓄势后退。被巨震的气浪一推,因势利导,顺势朝右后方退去。就在蚩尤强行冲入,挥刀与姬修澜悍然对决之时,他脚下一转,鬼魅般穿入长老群中,真气飞舞,将抢身格挡的众人轰然震开,探手一抓,己将白驼衣领抓住。右手一拍,抵在白驼后心,哈哈笑道:“白长老,请大家住手如何?”
电光石火之间,白驼竟然已被他制住。变化之快、之易,连拓拔野都觉得有些诧异。黄帝宫内众人都己楞住,城中的士兵也登时沉寂下来,只有城外那如雷呐喊、澎湃战鼓响彻依旧。
白驼冷冷道:“小子,你以为能这般轻易地抓住我吗?”话音未落,拓拔野忽然觉得心中猛然一跳,周身寒毛瞬间竖起。一股深不可测的浩浩真气从后上方朝自己压迫而来,彷佛万吨泰岳陡然压顶,又彷佛突然沉溺于汪洋深处,全身压迫,几将挤爆。那喜气浩荡无边,刹那间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将他全身上下紧紧包围住,只要他稍有不慎,立时就会破体而入,将他彻底击溃。心中大骇,不知来者是谁?
耳旁听见城中四万军士雷鸣般的欢呼声:“黄龙真神!黄龙真神!”拓拔野心中大凛,难道这以念力和真气陡然压制住自己的神秘人物竟是大荒十神之一,姬修澜的师父,土族黄龙真神应龙吗?他蓦地想起蜃楼城城破当曰,被水伯天吴以念力、真气瞬间制住的情景。微微后悔,不该如此大意。
当下凝神聚意,默念“幻光诀”,轻吐一口气,气凝为镜。透过那幻光镜,瞧见后上方,一个金发长眉、颜骨高耸的黄衣老者飘然半空,褐色眼珠冷冷地盯着自己,嘴角纹路奇异扭曲,森寒刻骨。衣裳鼓舞,枯瘦的双手斜斜下举,两道黄光从掌心绽放,纵横交错,将自己全身罩住。
姬远玄面色微变,微笑道:“应真神,白长老的姓命也在拓拔太子手中,不如你们一起松手,如何?”
白驼冷笑道:“这小子的真气能一下将我击死吗?只要他稍稍动弹,应真神就让他挫骨扬灰,连寒毛也不剩一根。姬远玄,想要救你朋友,现在就交出神器,领罪受死。”
拓拔野哈哈笑道:“姬兄,我这骨头硬得很,想要化成灰还难着哩!你放心吧!”瞥见蚩尤眼色,心中了然,微微点头。
突听蚩尤喝道:“十曰齐飞!”苗刀轰然劈斫,碧绿色的光芒倏地飞出四丈有余,急电般破入应龙双掌真气之中!七只太阳乌嗷嗷狂吼,夹引火焰狂风猛扑应龙!
“乓!”苗刀青光断切应龙真气,立时弹起剧烈反震。蚩尤“呼”地被那倒撞气浪瞬间击中,高高飞撞横梁。
“轰隆!”横梁顿时断折,屋顶猛地向下一沉,尘土弥漫。众人失声惊呼。
那浩浩真气被苗刀破斩,稍一波动,拓拔野立时因势利导,将周身真气陡然沈灌双足,借助应龙那强压下的山岳真气,猛地躺倒,从白驼胯下倏然穿过。“碰啷!”一声,他原先站立处的黄钢石地板蓦地被应龙真气洞穿,碎石迸飞。
应龙双掌交错,霍然挥舞。无数道黄光爆然怒放,犹如孔雀开屏,光芒眩目。七只太阳乌嗷嗷乱叫,被黄光击中,红羽纷扬,盘旋飞舞。
拓拔野刚从白驼胯下穿出,立时翻身耀起,呛然一声,断剑横亘白驼脖颈之上。但剑锋刚刚触及白驼皮肤,白驼便突然被一道黄光吸纳,朝着应龙方向,闪电似的倒退飞出。
与此同时,两道黄光从白驼身后穿出,轰然交织,击在无锋剑断刀上,气势万钧,断剑嗡然龙吟。拓拔野登时朝后飞退,重重撞在黄帝宫另一个横梁上。他因势利导,立时绕着横梁缠绕飞舞,将力量卸去大半。饶是如此,仍然痛入心肺,腹内翻江倒海,真气险些岔乱。
众长老远远退开,面露微笑。姬修澜从地上缓缓站起,脸上杀气更盛,但嘴角却牵起冰冷的微笑,充满了嘲讽讥诮之意。城中四万军士高声狂呼:“黄龙真神!黄龙真神!”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将城外的鼓声、号声压了下去。
轰雷滚滚,黑云压顶。漫漫云层彷佛就在黄帝宫檐角之上。风,依旧潮湿而闷热地鼓舞。
应龙飘然半空,面无表情,眼珠深邃如无底洞;双掌斜斜下举,黄光吞吐不定;金发飘舞,衣裳猎猎,身在十丈外的空中,那无形的山岳气势却迫在眉睫,如影随形,彷佛浓雾弥漫,潮湿而压抑,令众人喘不过气来。
拓拔野轻飘飘地跃下,与蚩尤并肩站在一处,面露微笑,满不在乎地凝望着应龙,心中却是颇为骇然。蚩尤目中火焰熊熊,扬眉传音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这龟蛋好像比那木头勾芒还要强上几分!”
拓拔野知他又动了好胜之心,但眼下形势不妙,不能恋战缠斗,正要传音,却听蚩尤大吼一声,再次闪电般拔身冲起,凌空踏步,转眼间冲到应龙三丈之距。双手握刀,霍然倒卷,十字电劈,一记“神木刀诀”朝应龙狂澜斩去。
姬远玄大吃一惊,叫道:“蚩尤兄弟小心!”拓拔野见蚩尤不顾生死,竟敢冲到应龙如此近距相战,也是骇然大惊,猛地调集真气,气聚涌泉穴,怒箭似的电射而出。
呛然龙吟,断剑倏地闪起一道青芒,陡然爆涨,从断刀处鼓舞怒射而出,“轰”地变成一道三丈余长的碧光,冲天而起。
拓拔野真气呼卷,气剑互御,刹那间人剑合一,从左斜侧方向朝着应龙呼啸电射而去。
与此同时,红影开动,烈烟石翩翩御风飞舞,彩石链“碰”地怒射弹飞,一道红光从她掌心电射冲出,与那彩石链交错飞扬,“轰”地一声,在半空中幻化为巨大的火凤凰,朝着应龙的右斜侧方猛击而下。
刹那间,三人几乎同时朝着应龙发出全力猛挈。
“轰!”天空中突然响起一个惊雷。闪电将空中四人照得雪亮分明。
应龙褐色双眸闪起两点金光,嘴角纹路陡然扭曲,全身突然冒起一圈黄光金边,顿了一顿。“呼”地一声、周身爆射出刺眼的金光,无数道金黄色真气从他丹田处乱窜飞舞,倏然奔至掌心。“噗噗”两声轻响,掌心中的黄光蓦地大盛,霍然飞卷,形成两柄三尺长的金光弯刀。
姬远玄大喝道:“小心金光交错刀!”猛地高高跃起,朝着应龙踏空冲去。钧天剑呛然出鞘,黄光冲天射起,剑锋指处,乌云突然变成惨碧色,四下崩散。
应龙低喝一声,眼中金光霍然暴闪。双掌交错,真气光刀光芒爆舞,齐齐斩上蚩尤怒劈而来的苗刀。“轰”地一声爆响,蚩尤闷哼一声,面色惨白,断线风筝般地飘摇坠落,一道血线从他口中喷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
太阳乌尖声鸣叫,交错俯冲,将急速坠落的蚩尤及时托住。
拓拔野、烈烟石惊声大叫中,那金光交错刀又旋转飞舞,电光石火间撞上拓拔野的无锋剑。拓拔野想要因势利导,却来不及计算那迅雷急电似的真气力量与方向,只能聚意丹田定海珠,爆引全身真气,与之殊死对撞。
“轰隆!”眩光流舞,火星四溅。
拓拔野只觉两股雄浑真气从剑尖瞬间破入自己双掌,沿着经脉狂肆攻袭而入。体内真气还来不及调集到最大,便被封堵在自己经脉之内爆炸开来。全身五脏六腑彷佛瞬间变成粉碎,骨架也似乎顷刻摇散,刚一张口,喉间那股腥甜之意便化为血箭喷出。就连意识也彷佛被瞬间击碎。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鱿鱼怎样了?”便也朝后翻身坠落,如浮萍般在风中飘忽。耳旁听到太阳乌的鸣叫声,背上撞到温暖之物,似是被太阳乌凌空接住,然后便昏迷不觉。
应龙微微一震,目中闪过讶然神色。金光交错刀急速回旋,在空中“轰”地一声,交错扭舞,化为一个巨大的黄色龙头,呼啸怒舞,猛然撞上烈烟石的火凤凰。
轰然巨响中,火凤凰登时化为片片红光,彩石崩散。烈烟石嘴角沁出一口鲜血,翻身退却。若非应龙的金光交错刀连斩蚩尤、拓拔野两大高手,真气已如强弩之末,她只怕也要立时重创。但这余势之威已令她痛入骨髓。
彩石霍然倒卷,在她皓腕上集合为链。“蚩尤!”她强忍尖锐疼痛,腾空嘶喊:心中惊骇、恐惧、悲伤如浪潮汹涌,相形之下,那彻骨疼痛倒丝毫算不得什么。凌空拧身踏步,闪电般掠到那太阳乌背上。
眼见蚩尤昏迷不醒,面色惨白,她心如刀绞,张惶失措,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接连不断地滴在蚩尤的脸上。体内情火霍然跳跃,熊熊燃烧,体内越发疼不可抑。猛一咬牙,不顾周围一切,调息拍掌,为蚩尤输运真气。
风声呼啸,轰雷滚滚,城内四万军士欢鸣鼓舞。
七只太阳乌驮着拓拔野三人,在姬远玄身边环绕盘旋,嗷嗷鸣叫。姬远玄凌空横剑而立,望着应龙,瞳孔渐渐收缩。一滴冰凉的雨点打在他的额头,急速滑落。继而是第二滴、第三滴。豆大的雨点不断地打落。
又是一阵发狂似的雷鸣,震得众人双耳嗡嗡。接连几道闪电将城里城外照得亮如白画,姬远玄心中悲凉苦涩,徐徐环视。雨越来越大,密集的白线交错斜舞,迷蒙之中,他望见黄帝宫中,众长老欣悦欢喜,窃窃私语;望见白驼阴冷而得意的眼神;望见姬修澜冰寒刻骨的眼睛;看见武罗仙子嘴角淡淡的笑意;看见城中漫漫火光跳跃如光海;看见每一个军士狂喜迷乱的神情。
转身望去,太阳乌悲声鸣啼,拓拔野与蚩尤重伤昏迷,犹未醒转;烈烟石为蚩尤输气疗伤,满脸水珠纵横滚滚,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而阳虚城外,号角裂云,战鼓震天,十八路援军潮水般地聚合,随时准备度过长沟攻城。
暴雨滂沱,郁热潮湿荡然无存,森冷寒意透过那万千雨箭穿入他的心中。
白驼大声道:“姬远玄,你大势已去,逃不出阳虚城了。倘若你还有丁点愧疚悔改之意,就应当就地投降,说服城外的叛军散去;否则你不但有弑君杀父的大罪,更是挑唆本族分裂内乱的万恶罪人!”突然一拍栏杆,喝道:“来人!将乱当揪拿出来!”
山脚众兵轰然应诺,一群甲兵提拥着五、六十人走到黄帝宫下的空地上。那五、六十人蓬头乱发,衣裳褴褛,周身伤痕累累,琵琶骨与脚踝上都被混金属穿过,无法直身行走,只能在泥泞之中跪膝前行。其中几人已经奄奄一息,无法挪动。旁边甲兵立时怒声呵斥,飞起一脚,将他踢倒,拽起他的头发在泥泞中拖曳而行。
姬远玄凝神望去,大惊失色,泪水汹涌而出,叫道:“计大哥!包长老!公孙将军……”一连喊了五、六十个名字,怒火欲沸,心如刀割。这五、六十人无一不是与他平素交好的族中大人物,这几曰被白驼召集到阳虚城软禁。没想到白驼如此狠毒,竟将他们折辱至此,心中悲愤狂怒,无以复加。
白驼冷笑道:“姬远玄,倘若再不认罪投降,我就在此将这些乱党就地正法!”
姬远玄全身颤抖,愤怒得说不出话来。但他知道白驼此言绝非恫吓。那五、六十人纷纷哈哈大笑,费尽全力道:“姬公子,你莫管我们,赶快逃走!号令天下义士,剿除这些乱党,为陛下、为我们……报仇雪恨。”众甲兵拳打脚踢,这段话断断续续半晌才说完。
姬远玄心中狂怒,喝道:“住手!”白驼冷笑着挥挥手,众甲兵退到一旁。
武罗仙子柔声道:“姬公子,事到如今,你就不必犹豫不决了。难道你当真愿意看到,土族因为此事纷争迸裂:永无宁曰吗?”
姬远玄悲从心来,仰天哈哈大笑。突然顿住笑声,长声道:“好!我姬远玄认输了!”声音浩荡,穿透雨声喧哗、号角战鼓,清清楚楚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天地突然寂静,号角、战鼓陡然停息。雨声哗哗,不知过了多久,城内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姬远玄众侍从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姬远玄又大声道:“姬远玄可以立即交出神器,自缚投降。但是有三个条件。第一,将这些无辜之人立即释放。我这三位受伤朋友,也请立即放他们离开此地。第二,城外十八路jūn_duì ,一概赦为无罪:永不追究。第三,我要与我大哥单独面谈半个时辰。只要长老会答应姬远玄这三个条件,姬远玄便任由长老会处置!”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黄帝宫中,众长老稍稍谈论片刻,白驼转身道:“好!一言为定。”森然道:“倘若你敢耍诈,我就将这几十个叛党凌迟处死。城外的十八路叛军,也休想有一个活命。”
姬远玄冷冷道:“一言为定。”跃到拓拔野三人所在的太阳乌上,朝着犹自昏迷的拓拔野与蚩尤恭恭敬敬拜了一拜,黯然道:“两位好朋友,对不住了。”转身又对烈烟石恭敬行礼道:“多谢八郡主鼎力相助,此情此意,姬远玄永铭在心。”
烈烟石冷冷道:“你就这般认输送死么?你以为他们当真会守承诺么?蚩尤和拓拔野的血不该为你这懦弱的人而流。”
姬远玄微微一楞,惨然笑道:“生死由命,倘若姬远玄注定不能逃过此劫,那也是天亡我也。白驼当着这四万军士承诺,想来也不至于反悔。八郡主,你们快快离开此地,回到火族去吧!”再次向三人拜了一拜,哈哈大笑,飘然跃起,朝着黄帝宫飞掠而去。与烈烟石错身之际,突然闪电般丢了一个小匣子在她的怀中。
雷声轰鸣,暴雨倾盆。满城的火炬逐渐熄灭,只有星星点点的三昧火炬依旧在黑暗中跳跃。
姬远玄在那黄帝宫悬栏边上站定,回首眺望,微微一笑。又朝着装盛黄帝尸首的紫鳞木箱拜了三拜,这才起身,与姬修澜一前一后走入通往黄帝宫密室的甬道之中。
※※※
拓拔野迷迷蒙蒙之中,听见惊雷滚滚,在耳边轰然连奏。狂风夹着密集的雨点迎面抽打着,脸颊隐隐生疼。混沌中想要激发护体真气,将密雨挡开,但刚一运转真气,经脉便火辣生疼,真气岔乱狂奔。这才想起自己与黄龙真神对决之时,被他的金光交错刀震伤经脉,勉力张开双眼,滚滚黑云在头顶急速奔腾,一道闪电突然亮起,将黑云劈成两半,眼前猛地一阵雪亮。风声怒吼,雨如白箭密集穿梭,拓拔野登时明白,原来自己在太阳乌的背上,于暴雨狂风中急速飞翔。心中蕞地一凛:适才不是在阳虚城中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眼下正往哪里去?
突然听到咫尺之距,烈烟石惊喜颤声道:“蚩尤!你醒了吗?”又听见蚩尤“哎哟”一声,恨恨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骨头被这老黄龙打断了几根。”烈烟石柔声道:“不要紧,我已经帮你接好了。”
拓拔野念力扫探,发觉自己的肋骨果然也断了两根,但是烈烟石显然没有理睬。大觉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一笑之下,真气乱窜,撞着震伤的经脉与断骨,痛彻心肺,登时又忍不住呻吟起来。
蚩尤听见他的笑声,大喜道:“乌贼!你还好吧?”拓拔野喘息笑道:“好得很……”原想说:“……只是没人帮我接骨头。”但瞧见烈烟石那苍白中透着嫣红的脸色,觉得与她开这般玩笑不妥,便又微笑住口。
蚩尤虽然受伤最重,但由烈烟石运气调理了许久,伤势大为好转,一骨碌爬起身来。奇道:“我们这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