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掀开那第八重石轮之时,这些接连起来的深坑,因为没有石块的支撑,而又塌陷了许多。伴随着深坑不断塌陷,在第一重石轮的最左侧,又塌出了一个大坑——大坑内,许多人骨如林肃立,无数人骨张开手爪,托起了一具没有头颅的、裹着丝绸质破烂布料的骸骨!
苏午看了看第七个石轮坑中的骷髅首级,又抬头看向第一重石轮坑边的、被众多人骨托举起来的无首骸骨,皱紧了眉头:“身首分离的女子尸骸——身与首之间,却夹杂着六重更有不同意义的石轮……
第一重石轮象征畜生道,第二象征‘天神道’,此后第四重石轮象征人道、第五象征饿鬼道,第六象征地狱道。
第三重填满伪人之尸的石轮,象征着‘阿修罗道’。
阿修罗,‘非天之类’,佛门典籍之中称此道生灵与‘天神’其实差别不大,为将之与天神区分,是以称之为非天,但它们本性嗜好杀戮毁灭——‘伪人之尸’在京师某些‘人’的理解里,是与天神相对的非天?
那些人对于‘天神道’的理解,同样不同于佛门典籍记载。
他们以为的‘天神道’,竟然包容了儒释道乃至民间诸般神灵——佛门自己的‘天神道’,其实更该称之为天人道,天人道中不包含三教乃至民间野教诸神,只有所谓‘天人’的存在。
这六道,已非‘佛六道’。
此六道将天人道拔高到天神道的层次,正是为了反衬‘伪人’——‘非天神’么……”
苏午临近那被一具具站立的人骨托起来的无首骸骨前,这具女子骸骨浑身破烂的丝绸下,骨盆之内,有着一具干瘪而青黑的胎儿尸体。
它浑身血肉尽已化去,只剩下白骨了,腹中胎儿反而还未完全腐化。
甚至于胎儿天生缺失一只脚的细节,都能被苏午看个分明。
“缺失了一只脚……”苏午眼神微动。
他想起寻人墙上,那些死在四诡死劫规律下的亡者意识,身躯亦多有残缺……
根根雪白发丝从苏午耳畔飘散向天际,那些发丝朝天顶不断攀援,便带动苏午的身形跟着拔地而起,他直升上天顶,从天上往下俯瞰‘湾山’,俯瞰截断湾山风水龙脉的那诸多深坑,那由诸多骸骨坑、塑像坑连接起来的区域,哪怕是他身临高天,俯瞰大地,依旧十分显眼!
——糜烂的风水局中,坎离失衡、风水失调的气脉蓄积在苏午掀开的第八重石轮的位置,那气息跟随着重重嵌套的石轮,灌输进第七重石轮的女子骸骨头颅中,继而经过六道流转,缓缓汇集在第一重石轮旁的无首女子尸骸中,集聚在它腹内的干枯婴儿之上!
这重重循环,哪怕是在苏午拆去长生牌坊以后,掀翻石轮之后,亦未有丝毫改变!
糜烂的风水局中,又生出了新的‘风水局’!
‘它’嵌套在地脉风水轮转之中,已然与此间浑然一体!
失调的坎离风水,看似是汇入了那干枯婴儿体内,其实是借助借助这身首两分、中有六道的‘象征’,转移到了冥冥之中,不知去向!
做出这诸般筹谋的幕后之人,究竟所图为何?
他究竟还算不算是人?
他究竟是谁?!
苏午落回山林之中,将山中大坑重新填埋,被影诡整个拔起来的长生牌坊,亦落回了原位,他将此间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这样嵌套进地脉之中的风水局,一旦局面演成,便已无从更改。
而且苏午纵能破去此间的风水局,但京师派出石匠往各地建立这样的长生牌坊,耗尽心力,破去一座,也无甚作用。
反而会叫幕后之人过早地关注到自身。
不过,挖开长生牌坊,也叫苏午寻得了许多线索。
其中最关键的线索,即是那个怀有身孕,却被带到湾山来,成为长生牌坊之人殉的旗人女子——此女能作为整个‘六道’的载体,其身份地位亦必然极高,很有一些来头,可能是居住在京城的贵族女子。
根据湾山长生牌坊修筑的时间追索探查,说不定能探查到这贵族女子的来历,据此获得更多线索。
将长生牌坊周围恢复原状之后不久,李雄彪、吴文远、李黑虎等人也陆续聚集了过来。
李家几人看着念化身背上安睡的几个孤儿,都面露笑容。
“这牌坊看起来便阴森森的。
猪子,你看这座牌坊做甚么?可发现甚么线索了?”李黑虎仰头看着巍巍牌坊匾额上的‘长生’二字,转而向苏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