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下所行仪轨,比之以往诸般斋醮法会而言,都极其简陋。
然而这是苏午传于他的仪轨,据那位道兄所称,这仪轨正能唤回化诡的道兄魂魄,令道兄重新归返人身!
伴随着邵道师声声呼唤,插在山形坛上的线香飞快燃烧,烟气袅袅浮动,竟在山形坛上形成了团团香云。
香云连接成幡,随邵道师的呼唤声摇摆舞动。
幡影猎猎!
“苏午——魂归来兮!”
邵道师不停地叩拜着,脑袋业已磕破。
群山尤在摇晃,不少石块被泥土浊流裹挟着,就往他这畔倾轧而来!
他心神更加焦急,越是焦急,内心反而越发虔诚,呼唤声跟着变得愈发坚定——
在这一遍接一遍地不断重复呼唤当中,蓦然间,他感觉头前天空被金光照亮,四下里晃动的群山都恢复了寂静——他匆忙抬起头,便见群山遮掩着的那座坟山顶上,燃起了熊熊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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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
邵道师心下一松!
又见泥土浊流仍在朝着自己身畔蔓延,再不敢犹豫半分,抱起地上婴孩,拔步飞奔而走!
……
坟山上,疯狂舒展枝杈、延伸根系的漆黑诡树树皮上,一张张人脸相继剥脱化无,紧跟着,整棵巨树都不断往棺椁之内汇集、坍缩,最终回转作正常的人形。
浑身遍布裂缝,流淌出金色鲜血的苏午,仰面躺倒在棺椁之内,在他身下,‘九尾’转回九道狐尾之形,被丛丛龙脉缠绕禁锢着,再也散发不出丝毫‘非生非死’之气息。
四下的龙脉仍在周流着,聚集在棺椁四周,将这重棺椁不断包裹。
每一道龙脉上,都沾染了金色的轩辕血。
轩辕血流尽汇于棺椁之中。
几道龙脉将玉棺棺盖拖拽而来,覆于棺椁之上。
丛丛龙脉缠绕着轩辕玉棺,将它拖入了山缝裂隙中。
玉棺在龙脉交织之下渐化于无——这座玉棺本就是自龙脉之中而生,乃是‘山中大药’,它被龙脉裹挟,本形自然也会化入诸道龙脉之内。
但它内蕴的力量,却徐徐浸润了苏午的尸身。
滚滚轩辕血回转苏午之身,裹挟着他身下的‘九尾’,为苏午‘转死为生’作准备。
凤压龙之局自今时尽被破去。
转化为了‘龙穿凤’的风水局!
龙脉裹挟着苏午与九尾,遍处游行。
中皇山中的坟山在地龙翻身中崩塌毁碎,那座曾经承载娲皇诏书的石峰,亦在地龙翻身之中四分五裂,崩解化无。
……
黄泥大海寂静流淌。
浊流之中,无数破碎沉寂的厉诡本形随泥水聚散。
忽然,这片黄泥大海的某一块水面之上,荡漾起了层层涟漪,一条白藕似的手臂从那涡旋中心伸出,泥水底下似乎生出一股力量,推动着那条雪白手臂往上浮起。
那道白藕手臂连着圆润香肩、精致面孔、婀娜身形尽被推上了黄泥海面。
她悬立于黄泥海面之上,婀娜身形之后,一道银白色、状极蓬松的狐尾来回摆动。她懵懂地看着四周的黄泥大海,最终把目光投向了黄泥大海中央。
目光所照之处,有一眼澄澈透明的泉池——人种池。
人种池上,一道温柔慈和的女形虚影在天空中若隐若现。
拖着一道狐尾的女子,赤足轻轻踩过黄泥海面,临近了那清澈见底的人种池,仰头注视着天空中若隐若现的女形,她眼睛里带着些丝胆怯,但更多的则是孺慕之情:“皇母。”
狐尾女子朝那若隐若现的慈和女形跪下,磕了三个头。
居于天地中央的慈和女形,在此瞬好似微微低了低头,又好似根本没有任何动作,静静地站立在原地,对狐尾女子的呼唤不作任何回应。
狐尾女子则跪在地上,自说自话:“皇母……
我、我往后就不叫王传贞了……不知为何,就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