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方看着俱朝他看过来的众人,讪笑了几声,开声道:“今下正值开元五年,圣人英明神武,励精图治,使万姓安居乐业,海内万家祥和,万邦来朝……月前某还听闻,有吐蕃高僧‘金刚三藏’不远万里,前往长安拜见圣人……”
“开元五年……”
苏午念头转动。
当下乃是唐玄宗即位以后的第二个年号,亦是‘开元盛世’之由来。
不知在当下时期,‘想尔’是否显现影踪?
“今时天下之厉诡,可曾被朝廷强力压制?
又是以何法来压制厉诡?”苏午看着张方,出声问道。
张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苏午身上的山文甲胄,向苏午恭敬行礼,而后回应道:“圣人欲治诡,诏令出长安。
大德高僧、得道高真群起而出,俱往长安献策。
今时有高道名‘罗公远’者,早赴长安而去,其在先天年间,伴随太子左右,常有神异之举。
小人先前所称‘吐蕃僧金刚三藏’,亦是为圣人献治诡之策而来。”
“原来如此。”苏午点了点头,倒未想到他而今正赶上巨唐镇押万诡的开端之年。
他垂下眼帘,一时若有所思。
鉴真在这时嘴唇翕动,他的声音直接传入了苏午心识之间:“‘现世东流岛’之因果,亦被拖拽到了当下时空当中。
你久不曾往东流岛去看我,应当不知道东流岛情形如何了……
——贫僧在旧年间以众多‘杀生石’铸炼了一副牢狱,欲以此牢狱禁锢鬼佛,但此狱后来沾染‘玉藻前’之死劫规律,依附我之执念,已不能困缚鬼佛,反而有禁锢贫僧肉壳之相。
贫僧便以此牢狱锁链,贯连东流岛,禁锢东流岛之诡。
使诡于夜间活动,而生人于白日活动。
此即‘百鬼夜行’之由来。
但后来这牢狱锁链在贫僧为等候你,沉寂尸壳之后,远渡重洋,复归‘故土’,贫僧残留心识,有感它被一个读书人所掌握,‘地藏狱’落在他手里,也不算埋没……
那读书人死后,‘地藏狱’便跟着沉寂。
经过岁月辗转,与‘十灭度刀’相互勾牵,最终再入东流岛,与当时‘烛照神宫’之中某个巫女侍从产生了因果牵扯……
与此同时,井上晴子在你离开以后,寻得‘十灭度刀’,将之背负在身,她因而能保持性灵不灭,为了能始终维系‘十灭度刀’的线索,亦为免于‘十灭度刀’提前复苏,我将背负此刀的井上晴子亦封藏在了‘罗生门之诡’中。
我的尸身便在罗生门中。
但‘十灭度刀’在劫变牵引之下,于罗生门中脱离,亦为那‘烛照巫女侍’所得……
至到现世,巫女的愿望已经抹灭了大半的岛民……
你此下如不前往东流岛去——便彻底与十灭度剑擦肩而过了。”
鉴真心识落定,便以一副冷漠木讷的神色望着苏午,他身周翻腾的黑暗里,隐约浮现出一张张充满恶意的面孔。
它们仿佛在等待苏午做个选择。
‘十灭度剑’于当下情形尤其有用。
不论是鬼佛、想尔,亦或是那潜于虚空之间,充塞无限大之虚空、与‘天怨神韵’相连的紫红根系,应对它们,‘十灭度剑’或许都能派上用场。
更何况,此剑若是复苏,再度化为‘玉藻前’,于今下时空中的人们而言,又是一重巨大的打击。
是以鉴真当下言语,无疑是在向苏午明示——不论他原本打算做甚么,想要去何地,而今都须先前往东流岛,取得‘十灭度剑’才能再行打算其他了!
鉴真的执念,再一次占据了上风!
“那便先往东流岛去!”苏午皱着眉头,如是开口回道。
他看着鉴真那张古井无波的面孔,仿佛看到那张面孔之后流露的充满偏执的笑容。
“善哉,善哉……”鉴真双手合十。
苏午看向墙角落坐着的张方,神色平和:“阁下独自在这荒郊野庙之中,怕是不安全,待今夜过去,还是赶快去寻人烟密集之地罢,此处不宜久留。”
“多谢郎君叮嘱,小人记得了!”
张方连忙点头,见庙内几人有从此间脱离的意思,他暗下里松了一口气——于他而言,这几人却似比厉诡更可怕凶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