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午先前所言,始如梦魇一般萦绕在他脑海中,再也挥之不去:“你所探问的,根本不是‘天息’……
恰恰是我的脉搏……”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尚庸心神狂乱,在震怖过后,又将手指搭向苏午脉搏,同时运转探问天息之法门,探查此时的‘天脉’——
对面苏午看着他,出声道:“今当有大治之天象。”
话音落地,苏午脉搏跟着变化,由那生机衰绝,寂然归无的‘大辟脉象’,忽然转为平顺旺盛的‘大治脉象’,紧跟着,尚庸感知到天的脉络也随之转变,变作了强盛有力的‘大治之相’!
“今当有‘悬息一线’之天象。”
苏午说过话后,他的脉象再生变化,陡然间由平顺强盛转至若有若无,隐若游丝之象。
而尚庸感知到的天象同样跟着变化,‘悬息一线’,‘王命垂危’的天脉,竟出现在了他的感知里!
此后,苏午的脉象每有呈现,天象必然跟着生出变化!
他所言无有半分虚假!
其心意成了‘天意’!
自心取代了‘天心’!
苏午垂下手去,向失魂落魄的尚庸出声问道:“道友如今探问到的,究竟是天意,还是我意?”
尚庸眼神茫然看他,直觉得这位不良帅的身影,盖过了天与地,盖住了他所有的感知,他消耗数十载于探问天息一道之上的修行,在对方眼中,却好似只是囿于某地,在原地一直打转一般!
他一生都难走出这莫大的阴影了!
尚庸如遭雷击,志气沦灭!
原还是个清俊中年道人的尚庸,随着一口心气被抽尽,跟着一下子衰老了许多,连腰背都不知不觉地佝偻了下去。
这时候,弟子神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前辈这般以我意化天心的修行,后进弟子也有机会达到吗?”
那青年道人的声音里,满怀崇敬与期待,还有热血隐隐。
“勤学好问,不故步自封,自有机会炼成。”苏午如是回应。
听到二者一问一答,尚庸内心的颓靡与惘然,忽然间就消散了许多,他红着眼圈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子,一时无言。
“此试胜负已分。”
李含光走到苏午身侧,看着垂头沉默不语的尚庸,笑着道:“道友回转众妙宗以后,还请择良辰吉日,设斋醮法会,向祖宗神灵请表,立‘张午’为楼观道主。”
尚庸叹了口气,稽首道:“贫道愿赌服输。”
“道友可带了掌教印信过来?”李含光又问。
尚庸无言,取出一枚玉印,犹豫着还是将那印信交到了苏午手中:“此掌教印信交托阁下,阁下自得众妙宗五分权柄。”
如众妙宗一般十六宗掌教,不愿同意含光子先前提议,与不良帅结盟,众妙宗今下又斗法之中落败,自然须遵循先前承诺,于苏午五分权柄,也即相当于众妙宗如今可以为苏午所用,却不能享受到如先前九宗一般待遇。
此众妙宗掌教玉印交托苏午之手,便已等同于尚庸割让众妙宗五成权柄于苏午手中。
毕竟掌教印信,相当于宗派之正统所在。
如今掌教印信被苏午拿捏在手,苏午自得了众妙宗的正统。
不过,话又说回来——而今苏午已得‘楼观道主’之尊号,只差良辰吉日之时,尚庸将此事请表于天,布告天下而已。
楼观道主就是众妙宗的正统。
他得掌教玉印,却也正正合适。
苏午接过那枚掌教玉印,另一手即并成剑指,在虚空中勾勒出一道根种符箓,符箓刹那贴附于掌教玉印之上,顷刻间消失无踪——那枚印信表面上似没有甚么变化,但其实隐隐与苏午生出了某种勾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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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过这些,他将印信又递还给了尚庸:“有此玉印,道友于宗派之内方才能畅行诸法。
我并不愿令众妙宗割让权柄,只是自此以后,还请众妙宗多多配合于我,众妙宗依旧可以与先前九宗合为‘道门’。”
“这……”尚庸看着苏午递到眼前来的印信,他心中原本生出的几分芥蒂,忽然间就消散了去,接过印信以后,他再次向苏午稽首下拜,“阁下修行高绝,品性端方,众妙宗愿听命阁下,唯阁下马首是瞻!”
“多谢”
苏午点了点头。
尚庸看了看身后老神在在的张大洲、王据等道士,也不再迟疑,将人群里的神视唤到自己身畔,同神视说了句:“老道真是年纪大了,还没有自家徒儿看得清楚。
是师父错怪你了,徒儿,可莫要在心底怨怪我这个师父老而昏聩啊。”
“那却不会。”神视摇了摇头,忽然话锋一转,“只要师父回去以后,面壁思过三月即可。”
“……”
尚庸哑然而笑,带着神视站到了苏午、李含光身后。
道门十六宗,今剩十五宗。
此十五宗中,便只剩下天师道一个大宗,以及一个虽然名头响亮,但明显已无后劲的‘化龙派’。
十五宗掌教看着苏午一众,登时又有七八个宗派掌教走上前来,交掌教印信于苏午,请其在印信上留下符箓印记,表明本宗愿分五成权柄,以此来与不良帅结为盟好的态度。
苏午自不推辞,一一留下符箓印记之后,又将掌教印信交回诸宗。
如此眨眼之间,对面站着的掌教,只剩掌教天师张大洲、化龙派王据,以及五个与天师道、化龙派利益捆绑至深,纵然今下想要脱离,也脱离不得的道门宗派!
站在张大洲、王据身后的五宗掌教神色惴惴难安。
张大洲、王据神色倒还颇静定。
“茅山宗一脉,可抵全道。
而今茅山宗又汇集了众妙宗、武魁道、明法宗、明心派等十八宗,他们已然是道门本身了。”一副垂垂老矣作态的王据,看着对面苏午一众人,慢吞吞地与身旁的张大洲说话道,“天师而今,为何还要负隅顽抗啊?”
张大洲淡淡一笑:“究竟是谁负隅顽抗,而今尤未可知。”
他瞥了垂垂老矣的王据道人一眼,反向对方问道:“阁下而今为何还不去附从那‘道门本身’?反而要留在我这边?
阁下又在负隅顽抗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