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耀东拿着电话，满脸笑容的听着。
电话另外一端还传来叶小溪心急的问话：是我爹吗？是我爹吗？你给我？你给我？
林秀清被她拉扯着衣服，没办法只能弯下腰来，把电话也贴紧在她耳边。
“你是我爹对不对？”
“废话，声音你都听不出来吗？”
“听不出来，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爷爷昨天说过几天就回来，过几天是几天啊？”
“过几天就是过几天，时间还没确定，等确定了，我再打电话回来跟你们说。”
“那你别忘了给我买礼物，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卡片，发卡皮筋头花，我都要。”
“你这要的还挺多的。”
“你答应的，不能反悔。”
“记性还挺好的啊？”
这都是他打电话回来报平安的时候，顺便提一句哄哄她，没想到她还每一个都记住了，这一报就一连串。
家里有什么，她估计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出来，这还没到手的东西，她倒是记得牢牢的，一个不落。
“当然啦，大人说话要算话，不可以骗小孩子。”
“好好好，知道了，啰嗦，就你要求多，你两个哥哥都没说。”
“哥哥去上学了，他们在家里说，他们让我跟你说，他们要排球，要乒乓球，要羽毛球……还要好多好多的小人卡，还要好多好多的吃的，要快速面，要汽水，要鸡蛋糕……”
叶小溪嘴里念着一大堆，然后又大喘气了一下，继续念……
叶耀东笑骂了一句，“没接到我的电话，就把你当传话筒了。”
“对呀，哥哥给了我两分钱，让我要记得。”
“哈哈哈……”
林秀清也笑着摸摸她的头，把电话从她耳边拿开。
“之前两个哥哥总是从她手里头骗钱买糖吃，她口袋空了就去找老太太，我都没发现。”
“后来有一次，她哭着跑回来，说哥哥给她买糖吃，没回来，说哥哥不见了，我才知道。”
“两个大的哄着从她兜里拿走了我给的两分钱，自己买糖吃，然后跑去玩了，她傻傻的等在原地。”
“现在知道了，要把钱捂得紧紧的，一分都不给他们了，还能从他们手里头要钱。”
林秀清边说边笑，“她说要给她钱，她才帮忙传话给你。”
叶耀东一直笑，“聪明啊，我女儿就是聪明，那两个小子要打了，自己储蓄罐的钱藏得严严实实，一分都不舍得花，还要从妹妹这里骗。”
“上次给我打过一回了，老实多了。爹说你又在外面搞什么商会？昨天才没来得及打电话回来。”
“回去再跟你说，电话里头三言两语的讲不清楚，反正是好事，还能赚钱。”
“今天冬至，都没出海吧？”
“没有，这里都下大雪了，不过今天可能因为下大雪都没什么风了，等夜里看一下，要是没什么风的话，得出海了。前几天那风刮的人都走不出去，出去了眼睛也睁不开。”
“上面很冷吧？还好上回让你朋友帮忙把棉袄围巾给捎过去……”
两口子拿着电话絮絮叨叨的讲了好一会儿，一点都不心疼电话费，叶小溪等了好久，只觉得无聊，就跑去门口蹲着。
听到陈书记打趣她，有没有问她爹打算活多久？
叶小溪才突然间反应过来，“啊哦……”
她还有重要的事没说！
她立即站起来又往里头跑。
“娘，给我给我，我还要跟爹说话。”
她拽着林秀清的棉袄衣摆扯动。
“你还有什么话没讲完？”
“还有还有，你给我……”
林秀清只得把电话贴她耳朵。
“爹……”
叶耀东笑着问：“你还要什么？都给你买行了吧？”
“给我买到100岁好不好？”
他嘴角上扬，宠溺的道：“好……”
“那爹，你能不能少活几年，让我娘多活几年？”
“啊？你给我再说一遍！”
叶耀东脸上的笑容都没了，声音也拔高了，“你还想不想要那些吃的玩的了？”
刚刚还多可爱？
怎么突然就漏风了？
“你还要给我买到100岁，我要活到100岁，娘活不到100岁，你分一点给她，你少活一点就好了，你不要活那么久……”
林秀清听她话说的颠三倒四，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把电话从她手里拿过来，赶紧给另外一头要暴走的叶耀东解释。
叶耀东在另外一端骂了几句，“我俩都长命百岁，我还等着她给我买猪脚吃。”
“那你以后可别舍不得。”
“那还是算了，我自己买猪脚吃，把她养在家里给我养老就好了……”
“两个儿子养老还不够啊……”
“儿子又不会给我买衣服买鞋子买吃的，除了会花我的钱，一点用都没有……”
两口子在电话里吐槽着儿子女儿，林秀清的脸上一直挂着笑。
两人讲了有半小时，然后叶小溪在外面玩摔倒了哭起来，林秀清依依不舍的才挂上电话，带孩子回去抹茶油。
叶耀东付完了电话费后，裹好围巾，戴好手套，脚步轻快地踏进雪地里。
今天是冬至，晚上要吃汤圆，糯米粉他昨天已经买了，这会儿打算到时候看一下，有没有贝类也买点，等会儿也打算去码头买点鱼虾，晚上煮咸汤圆。
他们一群大男人，没有一个会包米饺的，就全部入乡随俗吃汤圆。
等他拎着一网兜的贝壳海螺虾子，手头的稻草绳子也栓了好几条鱼回来时，屋里头的喧闹声都震天了。
“哎哎哎，抓赌了！”
声响顿时没了，全部都齐刷刷的看向门口，有了好几回经验后，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往桌子底下钻了。
最早叶耀东喊的时候，大家都会本能反应的往桌子里抓钻，或者到处逃窜。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
叶耀东把门打开通通风，屋里云雾缭绕的，全部都是烟味，不知道的还以为起火了。
他把买回来的海鲜都放在灶台，“几点了，还没散场，赶紧散场做饭了，看你们把屋里搞得乌烟瘴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屋里修仙，把窗户打开通一下风了。”
“哎呦，4点多？”
“那散了，散了……”
大家闹哄哄的说着，然后各自把桌上自己的钱也收起来数着，算着谁赢的最多。
叶耀东让工人安排着做饭，跟他爹往屋里头走去说话。
“我刚刚去码头瞧了一下，还有点风，但是没那么大，夜里应该可以出海，你夜里带着工人去？”
“也可以，也歇了那么多天了。”
“正好晚上吃顿好的。”
叶父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讲的什么话？等会儿出去排一下人，看一下，上一回轮到谁几个跟出海。”
“嗯，我估摸着这算是咱们最后一趟出海了，等回来了，就得准备回去。”
“那正好最后再赚一波给大家发工资，估摸着刚刚好也月底，或者月初。”
“差不多，刚好也最后再算一笔几条船的分红，把账算清楚了就休息，找个好天气回去。”
“就这么着吧，你有没有数这小半年挣了多少钱？”
“都记在本子上，现在数什么，知道个大概就好了。”
“那大概是多少？”叶父真的太想知道了，每个月都要问好几遍。
叶耀东都是选择性的回答。
“回去能交代就行了。”
“跟我还藏着掖着，真是鬼，我算一算也知道……”
“你还是先把要带上船的东西准备了吧。”
“也没有早点说，天都要黑了，我现在就去加油加冰，提前准备一下。”
“我去好了，你把家里要带上船的东西整理一下，上面也去跟其他船讲一下。”
“那也可以。”
父子俩又分头忙活。
叶耀东去加油加冰的时候，看到也有许多人都在那里排队，很多渔船都还已经离港了，心里也放心多了。
别人都能去了，那他们一样也可以去。
等他忙活完回去，天都已经黑透了，所有人也都在等着他开饭。
20多个人分两波，一波在他这边吃，一波在另外一个出租屋自行安排。
他风尘仆仆的摘掉帽子，抖了抖上面落的雪才进屋。
“开饭开饭，肚子饿死了。”
“人齐了开饭了……”
“先一人汤圆吃一碗，今天冬至……”
叶耀东跟前也装了一小碗的汤圆，是咸的，有白菜，有肉丝，有虾，有蛤蜊，还有海蛎，还有猪肝，料放的足足的。
他一碗吃进去也是一脸的满足，一年到头就冬至才可能吃一回汤圆，其他人也都狼吞虎咽的干进去，才吃桌面上的其他菜。
晚上的菜当然比白天的好了，冬至过晚上，满桌子都是鸡鸭鱼肉，所有人都吃的嘴角冒油。
都还有人打趣的说最后一顿了，难怪今天吃的这么好，得多吃点。
叶耀东笑着说：“在这边算是最后一顿大餐了，等回家了，我到时候摆两桌，请大家再吃顿好的。”
“好！”
“夜里要出海，等出海回来再给大家算一下这几个月的工资，上一回是发到8月份过，来这边的第1个月给大家结了。”
“还有4个月没发，先给算到元旦前，现在还不确定几号有天气回去，也可以等回去后，再给大家补上剩下的几天。”
大家一片叫好，很快就有工资领了，又能回去过个肥年了。
叶耀东这话也将饭桌的气氛推到高潮，个个都很兴奋，晚上吃好喝好，又快拿大钱，很快又能回家了。
要不是夜里要出海，都得醉。
夜里他们大船出海后，凌晨他们村的那些拖网渔船也跟着出海了。
天空倒是作美，没想到第二天出太阳了，大半个月，终于有一天出太阳了。
一大早他还在睡梦中，就听到外面的嘈杂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醒过来看向窗外，就觉得外头格外的亮，后门门缝都透着光亮。
他搓了搓眼睛，把衣服裤子塞到被子里暖一暖，又将被子拉得更高，裹到下巴。
还将两边的被子卷进来，压在屁股下面垫着，把自己裹成蚕蛹。
“手伸出来，真几巴冷。”
他顺便也将脑袋缩进去。
等躺了好一会儿，听到外头妇女的吵骂声，他才忍着冻，穿衣服穿裤子，穿的时候整个人也抖成个筛子。
出去吃饭，发现连个凳子都没有，堂屋里也一个人都没有，另外一个房间也空荡荡的。
打开门出去，才看到门口坐满了人，挂满了被子，都是晒太阳的，地面已经一堆的瓜子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