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这名警官,心中想的是要是对方不认可这个身份,自己该怎么办。
母亲此前对阿杰的态度也很不错,但是,阿杰出事后,她明显感受到母亲对阿杰的态度变了,甚至不愿意提及阿杰的名字。
阿杰是我的未婚夫!
这是这个小姑娘最后的坚持,和最后的倔强了。
“知道孙志杰为什么会被绑票吗?”豪仔自然不知道面前这位年轻姑娘内心的想法,他看了姑娘一眼,沉声说道。
“不晓得。”
“根据我们的了解,这伙绑匪极可能和姜骡子匪帮有关。”豪仔沉吟说到。
“啊,姜骡子?”姑娘发出一声惊呼,显然对于这位搅动上海滩的悍匪是知晓的,然后心中泛起更大的担心,“都是你们,你们要是早就抓住姜骡子,阿杰也不会……”
“说什么呢!”豪仔仿佛是生气了,他将手中的烟蒂用力扔在地上,走上去,马靴用力踏下。
“女儿,女儿!”房间外,房东太太又喊道。
豪仔气呼呼的再度拉开门,指着房间里面,骂道,“正常问话而已,你瞎嚷嚷什么,真想要你们娘俩那点破事弄得人尽皆知吗?”
房东太太立刻闭嘴了。
豪仔关上门,阴鸷的眼神盯着陶翠芳,“我实话告诉你,绑匪极可能是姜骡子匪帮,他们通过医院锁定目标,然后伺机下手。”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烟盒,点燃一支烟,轻轻吸了一口,“你的未婚夫孙志杰便是因此被绑匪盯上的。”
“我,我不明白。”陶翠芳摇摇头,怯怯说道。
“双眼皮。”豪仔指着陶翠芳的眼睛,“绑匪盯着诊所、医院,目标是那些去做双眼皮手术和隆鼻外科手术的人。”
“锁定目标后,便伺机下手绑票!”他冷哼一声,“现在明白了吧。”
“我就是做双眼皮而已,招谁惹谁了。”陶翠芳哭哭滴滴,“有钱人多得是,为什么是我们。”
“太有钱的,有保镖,难搞。”豪仔吐了一口烟气,“你们这种,有那闲钱去弄眼皮的,身家不差,又没有保镖,正是绑匪眼中最好的肥羊。”
陶翠芳听了豪仔的话,略略一琢磨,就感觉特别有道理。
然后便又哭泣起来,“是我的错,是我害了阿杰,我不该要做双眼皮的,阿杰去医院是帮我问医生的。”
“你们也是去的仁康医院?”豪仔立刻问道,看到陶翠芳还在哭哭啼啼,烦躁的骂道,“侧恁娘,别哭了,快点回答问题,你再耽搁一会,就等着你给未婚夫收尸吧。”
“不是仁康医院,是台拉斯脱路的警察医院。”陶翠芳被豪仔凶狠的表情吓到了,竟然忍住哭泣,说道。
“警察医院?”豪仔露出惊讶表情,“没听说警察医院精于眼部外科啊。”
“是我们听说警察医院有一个医生精于眼部手术。”
“听谁说的?”
“阿杰的一个朋友在洋人家里当女佣,她说家里的小姐便是在警察医院做的手术。”陶翠芳说道。
……
尼德兰商人范德尔家里的二小姐阿妮塔!
听了豪仔的汇报,程千帆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正是因为从皮特的口中得知了阿妮塔在警察医院做了眼部手术这个情报,他才在后续初步锁定整形医生这个怀疑对象的。
程千帆此前初步判断孙志杰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此人基本上可以排除是特工的可能性。
但是,有一点他一直想不通。
很显然,警察医院的这位神秘的医生,是以医生的身份作为掩护,且可以推断是通过问诊病人的方式来和其他人联络。
此外,这位茅医生给自己安排的身份很巧妙:
外科专家,尤其是精于眼科,但是,因为是来上海临时做馆,故而在上海的声名不显,只在比较小的范围内船舶,故而只有少数一部分消息比较灵通之人,才得知这位专家的存在。
如此,茅医生既能够正常接诊,不引人怀疑,同时也可以将病患限制在极少数的范围内。
茅医生接诊过的病客中,常申义和另外一人值得怀疑,另外三名初步排除怀疑。
这五个人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有亲人或者朋友是医生,能够通过小道消息得知警察医院有这么一个精于眼部外科的专家。
但是,孙志杰和陶翠芳,这两个人的交际圈子没有这种消息渠道。
故而,程千帆此前始终百思不得其解的便是这两人是如何找到警察医院去做双眼皮手术的。
现在,疑惑解开了。
如此,进一步排除了孙志杰和陶翠芳是特工的可能性。
……
“这个姑娘对孙志杰的确是一往情深。”豪仔说道,“我告诉她孙志杰被‘绑票’的原因,是因为她做双眼皮的时候被绑匪盯上。”
“陶翠芳选择相信了这种说法,在这之后,基本上是问什么说什么。”
“有获得有用的情报吗?”程千帆手中把玩着一个鼻烟壶,随口问道。
这个鼻烟壶是他此前送给覃德泰的,这位中央巡捕房总巡长、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实际负责人窜逃后,巡捕房搜查了覃德泰的家。
如是,包括这个鼻烟壶在内的一些‘充公资产’便落到了小程总的手里。
“眼科医生的年龄大约三十多岁。”
“医生的手腕上有一个不大的疤痕,像是烧伤的。”
“陶翠芳还说,这个医生是她见过的最干净的医生,衣服洁白的如同雪花一般。”
程千帆微微颔首,示意豪仔继续说。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在迅速消化这些情报。
“医生的书桌上有一本书,看起来似乎是经常翻看。”豪仔说道,“书名我让陶翠芳写下来了。”
程千帆接过豪仔递过来的记录本,翻开看:
《朝花夕拾》。
“周樟寿的书?”程千帆微微错愕。
“帆哥,这人是谁?”豪仔立刻问道,“有问题吗?”
“说了你也不认识。”程千帆说道,他微微皱眉,总觉得在这么一位怀疑为日特的重点人物的书桌上出现周樟寿的书,多多少少会感觉有些别扭。
当然,他也知道,周樟寿先生的作品在日本国内也很受欢迎,一些日本文人对周樟寿先生也是颇为推崇。
即便是日本人,也有一部分人喜欢收藏和阅读这位先生的书。
似乎是不足为奇。
但是,他的心中依然觉得有些违和。
“我交代你的那句话,你问了没?”程千帆问豪仔。
“问了。”豪仔点点头。
组长特别交代他,要询问陶翠芳对整形医生第一印象是什么。
“干净!”豪仔说道,“陶翠芳说,这个医生特别注意卫生,用陶翠芳的话说,就是衣服都白的像是雪花。”
“除此之外,这个医生还特别喜欢洗手。”
“洗手?”程千帆心中一动,问道,“用消毒水洗手?”
“是的!”豪仔惊讶的看了组长一眼,“按照陶翠芳所说,医生在给她诊治完毕后,用消毒水不停的洗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据她所说,孙志杰有一次跑回去向医生问医嘱,不小心碰到了医生的手,医生很生气,呵斥了孙志杰,在孙志杰道歉的时候,医生就又拿起消毒水,反复洗手。”豪仔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这人有洁癖!
程千帆立刻得出判断。
他第一次知道‘洁癖’这个词,还是在东亚同文学院就读之时。
他的‘学长’,日本学生中的领袖影佐英一非常讲卫生,有时候一天洗几十遍手,据说影佐‘学长’的床铺每天都有学弟轮流帮忙清洗,保证做到一尘不染。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听到有人用‘洁癖’这个词来形容影佐英一。
(防盗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还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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