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目光还在粘在画上,不肯移动半分。
一旁的杨英才脸上已是汗津津的。
他作为朝中老人,当下的情况自然是看的十分清楚。
仅仅凭借这一幅画,已经让不少人由心倒向方正一。
女校事关弃婴,而画中女婴又摄住了所有人心魄,如果现在再开口反对,那恐怕是不识趣了。
不过也不能仅仅凭借一幅画,就让方正一这么一路顺下去吧。
殿中还在处于寂静之中,良久,杨英才说道:“陛下,这画中之女婴实在令人惋惜,由此画可观之,弃婴所谓实为无奈之举。可是臣等身为朝廷之臣,要考虑的绝不仅仅是个案。”
“如果因为一幅画,就扰乱了大局的决策,实属不智。臣私以为,朝廷怜悯百姓,就应当寻到这弃婴的父母,朝廷当大力资助,缓解其困境。”
景帝长叹道:“杨卿说的有理,画中弃婴的家庭...”
“画中弃婴的家庭恐怕已不可寻,既然其父母将女儿弃之荒地,就是不希望有人能知道此事,另一方面没有直接痛下杀手,想来也是心中保存了一份希望。事情已经结束,臣认为不应当派人再去找寻其父母。”方正一赶忙插嘴道。
“就算朝廷有心救助,可是救助这一家还有其他千万家,难不成朝廷还能厚此薄彼吗?”
景帝微微颔首,遗憾道:“就此作罢吧,将此画悬于御书房之内!”
方正一心一喜,乘胜追击:“对于弃婴所处的困境,诸公都已经有深刻了解。”
“若要缓解当下的情况,依臣之见开设女校是体现女性价值,减少弃婴的最佳办法。”
“万万不可!方都尉,老夫不否认弃婴现况悲惨。可朝廷决策只看整体,你不能拿着一幅画来扰乱视听。女校固然可能会缓解弃婴的情况,但是若要引民间起其他问题怎么办,你绝不能避重就轻。”
杨英才急促的反驳着,但是言语间火药味已经小了不少。
毕竟刚才那幅画对他的冲击也相当大。
方正一点头:“陛下,杨大人所言臣不能同意。衙门判案还讲究一个疑罪从轻,甚至疑罪从无。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与或许不会发生的坏处,这两种如何权衡,臣想不应该有太多顾虑。”
“当然了,臣料想到会有人依照那些陈规陋俗反对臣建立女校,所以还有第二样东西要呈到堂上。”
“呈上来!”景帝道。
方正一道了声是,不多时便有侍卫抬着一个巨大的木箱走至堂上。
待打开木箱,里面露出了装的满满当当的信笺。
众人俯身向箱子内看去,信笺之上写满了内容,边角之处还按着红手印。
方正一随手拿出一叠,高举起:“这箱中信笺,乃是臣命人在民间搜集京中百姓成立女校的意见。”
“每个按过手印的百姓,记者都向其阐述过其中的利害关系。并且向其承诺,东郊大学每招收一个女子,便愿意赡养十名弃婴!”
“走访的过程中,报社的记者遇到过不少弃婴之家。这其中还有部分内容,都是由那些百姓口述,回忆当初后悔自身所为,可谓字字泣血!”
景帝拿起其中一张,仔细阅读着。
这一页纸是批量印制的,上面巨细无遗的描写了女校跟弃婴之事,结尾处按了一个红手印,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
想来应该是百姓不识字,记者提前写好,再让百姓模仿写上去。
景帝俯身又拿了一张,这其中一摞信笺与其他不同,不是固定内容格式的文字。
其中描写的是百姓弃婴的记忆,内容中没有名字、时间、地点...只有无尽的悔恨,思念。
由于是百姓口述,记者据实描写,用语直白简单。
可偏偏就是这直简单的文字,加上文字间偶见被晕染开来的几点,却让景帝动容了。
方正一伸头看着景帝手中拿的那一张信笺,舔了舔嘴唇。
东西都是真的,就是上面的晕开的墨点是他撒的水...
其余臣子每人都从箱子中取出信笺阅读,看完之后再次陷入沉默。
没有人会怀疑方正一造假,这一大箱子东西根本不可能造假。
出去随便问问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