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尘峰的峰主道号云宸子,是万云宗实力排名居中的天仙;
其形貌和蔼可亲,白发白须、身材魁梧,在万云宗内享有仁善之名。
药尘峰是万云宗的产丹大户,所产出丹药不仅能供给门内消耗,还被万云宗拿去炼气士的坊镇售卖,为门内赚取灵石宝财。
故,药尘峰综合地位排名,在门内三十六峰中稳居前五。
云宸子平日喜炼丹、少闭关,所以当凡事殿的外门执事抵达药尘峰、言说药尘峰弟子与其他峰弟子大打出手,云宸子很快就得了禀告。
因一些历史原因,万云宗门规森严,门内氛围中正平和,少有弟子私斗之事。
云宸子本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按门规严惩就是,他们药尘峰又不是不讲道理;
但当药尘峰管事的真仙在云宸子耳旁说了几句,云宸子顿时有些犹豫。
“与我们药尘峰弟子起冲突的,是那商贾之子?”
“确是如此,峰主,此事咱们必须小心处置。”
云宸子沉吟几声,看着眼前那紫金炉子中跳动的真火,缓声道:“李大志乃祖师之徒,不可轻慢。”
周遭有仙人道:
“可峰主,祖师不只一个弟子,您与那商贾也是同辈,若是平白的低了他们一头,反倒是会被其他峰的仙人耻笑。”
“我药尘峰对门内贡献何其大!”
“他是凡人商贾出身,难免会斤斤计较啊。”
“就是,咱们怎得也不能弱了药尘峰的威名!”
云宸子捻须沉吟,炉口涌出的丹火吹起了几缕银亮的白发。
“既如此,”云宸子道,“贫道亲自去那凡事殿外等候,你们几个进去等李大志前来,若对方咄咄逼人、仗祖师之势欺我药尘峰,贫道自会现身,为我药尘峰弟子主持公道。”
众仙低头领命。
就这般,暗里一位峰主,明里一位天仙、数位真仙,同时赶往主峰凡事殿。
与此同时;
凡事殿内已聚起了上百位万云宗门内炼气士。
李平安和那名重伤的聚神境弟子各自站了起来,虽然身上的衣服道袍破破烂烂,但都已没了什么伤势。
——颜晟长老为他们两个服下的,是可以疗养仙人躯体的仙丹,不只治愈了伤势,还在他们体内囤积了大量的菁纯药力,可被他们缓缓吸纳为元气。
这让李平安直呼赚了。
李平安看了眼低头站在几名药尘峰籍外门执事身后的那名弟子,心情有点小复杂。
他此前有意算计,将这名弟子的喉管打伤,就是为了让对方说不出话,自己震伤自身经脉,也是为了卖惨用苦肉计。
但可惜……
李平安看向坐在殿中木椅中、正在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颜晟长老。
这位大佬两颗仙丹,把他的小算计全磨平了。
局势的发展也有点超出李平安的预料。
三个聚神练气境的小弟子之争,竟然演变成了药尘峰和祖师弟子的脸面之争,还吸引了上百仙人围观……这实在是……
李平安的袖子被轻轻拉了下。
“师、师兄?”
“嗯?”李平安低头瞧去,看到了牧宁宁那张满是紧张的小脸。
牧宁宁用气声问:“后面真的没事吗?我看门外落下了好多仙人,他们看着好像脸色都不太好看,还有好多人瞪我们呢。”
李平安叹道:“倒是连累你了。”
牧宁宁不明所以:“为啥这么说?师兄你在门内有对头吗?”
“自是没有的,”李平安哑然失笑,“我在流云观中修行不过数月,怎么可能得罪什么人?此间事略有些复杂,稍后为你解释。”
两人正说着话,那名为王鑫辉的高阶执事,带着几名长发灰白、穿着靛青色长袍药尘峰仙人快步赶来。
这几名仙人都略微放出了自身气势,宛若几头猛虎,逼近了他们两个练气境的小羔羊。
“咳!平安……小友。”
王鑫辉执事的国字大脸上露出少许尴尬。
开山祖师弟子的儿子,实辈比他高了七八阶,这该怎么喊?
也只能用一声小友糊弄过去了。
王鑫辉执事笑道:“这几位是药尘峰的仙人,前来问询一下此前发生了何事,你们不要害怕,如实道来就可,药尘峰诸位同门也都是通情达理的。”
李平安道:“我们两个只是流云观的小弟子,不敢在各位仙人面前胡言乱语。”
居中的那名老者说话有些阴阳怪气:
“平安小友不必如此自谦,若非你身份特殊,我等也不可能一同前来,不知小友想要如何处置我药尘峰的弟子?我药尘峰区区一个聚神境弟子,怕是入不得小友的眼吧?”
几位仙人同时摆出了冷峻的面容,散发出些许仙威。
李平安心底暗叹。
这就是自家老父亲拜师祖师带来的一点负面影响了。
八成是因为父亲在,所以这件事药尘峰一方怕丢了面子,故而率先发难。
不过,李平安并不打算继续回击。
他今日已不必有再多的表现,把舞台留给自己父亲更稳妥一些。
父亲在门内能否立住,对他们父子未来发展最为关键。
至于父亲能否处置这般场面……李平安却是半点都不担心。
毕竟他很多东西都是在父亲身上学过来的。
念及于此,李平安拱了拱手,摆出一副年轻人意气用事的姿态,不再开口说话。
但一旁的牧宁宁突然道:“几位应该是万云宗的仙人,也是药尘峰上的前辈,为何要出言讥讽我们两个小弟子呢?”
那几位药尘峰仙人,周遭那些赶来看戏的乐子仙,目光齐齐落在了牧宁宁身上。
李平安低声道:“牧师妹,伱不必多言,此间或许会有一些误会……”
“误会?”
牧宁宁哼了声,一双桃花眼瞪着药尘峰的仙人,低声道:
“我刚才都听到了,有仙人说药尘峰十分护短,但我没想到,这些厉害的仙人前辈竟会直接来对我们两个练气境的小弟子施压。
“我本以为世外仙门乃清净修行之地,为何也有这么多的门户之见、权贵之为?”
她眼中多了少许水雾,却抽了抽鼻子,忍着没哭出来,继续瞪着这几名仙人。
药尘峰的这几名老者也懵了。
这小姑娘哪里冒出来的?
李平安淡定地看向殿门外,不再阻拦牧宁宁。
牧宁宁现在的委屈,还真不像是演的。
又听牧宁宁道:
“今日之事,我敢以性命赌咒,绝非是平安师兄与我要伤人伤兽,那药尘峰异兽意图伤我,我也只是让它轻伤,而后那药尘峰弟子后面来了,二话不说就对我们出手,他还放了很多小剑,要将我们打成重伤带回山上!
“若非平安师兄奋力一搏,我们两个现在怕是站都站不得!
“怎得几位仙人一来、一来就这般言语,一口认定是我们两个的过错?
“我来求仙前,母亲百般叮嘱我,修仙修的不只是法力高强,也不只是性情寡淡,修仙是为了得更大的法力而后造福苍生。
“今日我不禁要问,当真如此吗?”
几名老者面露尴尬,刚要开口。
牧宁宁小脸满是正色,又问:“当真如此吗?”
一名老者沉声道:“此事与你无关,不必多言,我药尘峰自会有赔礼送与你。”
“你们家弟子是我跟平安师兄一起打的,怎得与我无关?”
牧宁宁有向前吵架的趋势,门口突然传来了少许喧哗。
一个大嗓门骤然响起:“平安!你咋了啊平安!”
那体态微胖、身着宽松白袍的中年修士,驾着云、挺着肚,一头栽入了凡事殿。
“爸,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