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太府寺是一个烂摊子,也不能不管不问,张阳走到村口,见到了许敬宗带着裴宣机而来。
这家伙看着神色憔悴,一看就是整日沉醉酒肉之中。
裴宣机躬身行礼,“见过张尚书。”
许敬宗走上前低声道:“此人昨日喝多了,扇了好几个巴掌这才醒。”
细雨落在身上,让裴宣机醒了几分醉意,他提起精神又道:“张尚书,狂人日记的读后感悟在下一定会写出来,还请再给一些时日。”
张阳点头道:“你觉得世家是什么样的存在。”
裴宣机回道:“世家荼毒地方,世人无奈依附,若不遵从他们办事,便会断绝仕途,他们是恶人,他们才是中原最大的敌人。”
“如果给你一把刀你会怎么做?”
张阳低声道。
裴宣机稍加思索,“在下这些天每每到了夜里便饮酒熟读狂人日记,若有一把刀,在下愿带一支兵马去拿下世家门阀。”
“若你没有兵马呢?”
“在下……在下执刀冲入门阀之家,宁杀生求全,不能委屈。”
雨势有些大了,许敬宗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吱声,只是听着张尚书与裴宣机的对话。
“裴兄,我之所以会想到这件事让你去做是因为你最了解世家,也了解门阀望族,更知道他们的脾性与办事习惯,我这人很信奉一个道理,要解决对手,就要先了解对手。”
“张尚书说的是,在下也是如此以为,只是……”裴宣机的神色有些扭捏,“许侍郎说让在下来骊山,是因为张尚书让在下任职太府寺寺丞。”
闻言,张阳笑了,“裴兄啊裴兄,你的想法该变一变了。”
“张尚书此言何意?”
“朝中如今施行科举制,投卷举荐制早就该淘汰了,你以为在科举施行的当下,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你成为太府寺的寺丞?裴兄高看我了。”
“这……”
张阳再问道:“敢问裴兄,科举你能进士及第吗?”
说是名仕之后,对裴宣机来说插科打诨,装模作样尚可,小时候确实也苦读过,可现在早已荒废了,别说科举了,连一篇狂人日记的感悟都写不好。
裴宣机面色犯难,一时间无言以对。
张阳继续道:“我知道你心不在朝堂,一心想要娶个五姓女,想要光耀门楣,我交给你三件事,只要办好这三件事,别说一个寺丞的位置,就是侍郎的位置都不在话下,更不妨碍你娶五姓女子。”
说罢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张阳在他耳边低声道:“裴兄,你难道真的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交给那个李政澡手里吗?一个人的将来当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为何一定要看他的脸色。”
为何要看他的脸色。
声音很轻,但这低语确实戳中了他心中的软处。
张阳又道:“你是河东裴氏裴矩之后,且能屈居他李政藻门下,若是走投无路,且不说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何须一直看他人脸色行事。”
裴宣机躬身道:“在下愿听张侍郎赐教。”
先是颔首点头,张阳又道:“裴兄,你可要想好了,想要办成我的事情,需要很坚定的意志,更需要坚定的立场,你可要想明白,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他们要对付会使出各种软硬手段。”
“不就是对付世家,在下清楚。”
这一次他的语气总算是坚定了许多。
张阳拍了拍他那被雨水打湿的后背,“从此以后你就是一个意志坚定的战士。”
“愿听张尚书调遣。”
张阳坐在草棚中低声道:“我要交给你的事情有三件,其一你受太府寺之命,去太原河北等地查探农作物,果蔬,鸡鸭鱼类的养殖状况,这都是表象,也是你的幌子,如有人问起你便如此回答,太府寺如今我说了算。”
“喏!”
“那好,我说接下来两件。”张阳拿出一份契约,“这份契约还没有画押,但是其中章程我已经写好,赵郡李氏与国清寺支付两百万贯来购买骊山造纸术,如今这造纸术的银钱没有付清,我打算将这债给卖了。”
“卖了?”
“裴兄先莫要惊疑且听我解释,这个债是这样的,我们手中有两百万贯的债,照理说他们两家要将这钱付清,可我们骊山又不好出面讨要,只能出此下策,先将这二百万贯分成十份,以一百六十万贯的价格卖出去,这么买了债的一方便可以拿着两百万贯去向那两家讨要。”
“这一来一回之间,就赚了四十万贯,至于买家最好也是五姓中人,裴兄现在可明白了?”
裴宣机双手握拳低声道:“好毒的计谋。”
张阳摆手笑道:“第三件事!”
说着话又拿出一卷纸,纸张用封蜡已经封好了,放在一个竹筒中,“这里面是一篇讨世家檄文,这篇檄文不到关键的时候不要拿出来,裴兄要像保护自己的身家性命一般保护。”
“裴兄一路关中前往太原,沿途查探田地作物情况与各地各种事宜,还在结交反世家之士,一路走一路结交,自狂人日记出世,洛阳出了人命案,坊间早就有不少人已存反世家之心。”
“现在需要一个人将这些力量团结起来,在世家因为债务问题陷入内斗,裴兄可以在关键时候,拿出这篇讨世家檄文,一举推翻他们。”
尽管张阳说得令人热血沸腾,但裴宣机心中还是摇摆不定,“可是在下会是那个振臂一呼的人吗?”
“这个人也不一定非要是你,你可以假借他人之手,这个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号召力。”
张阳站起身看着眼前的雨景,“你且放心,骊山会派人在暗中帮助你,事情办差了你也查田亩作物有功,我一定会让你做那个寺丞,若办好了,你的功劳就另当别论了。”
裴宣机收好眼前的契约与那个装着讨世家檄文的竹筒,“在下领教,多谢张尚书帮扶。”
“不用客气,从此以后我们都是意志坚定的战士了。”
裴宣机躬身行礼又向许敬宗行礼,这才淋着雨离开。
人走远之后,许敬宗低声问道:“张尚书此事当真要交给他去办吗?”
张阳感慨道:“谁让我们人手不够呢。”
许敬宗也叹道:“说来裴兄很了解那些世家望族,他知道世家子弟是哪些人,也知晓要如何接近他们,就像张尚书所言,要解决对手,就要了解对手,下官受益匪浅。”
“老许,你的马屁功夫还是一样地拙劣,这么多年怎么没点长进”
许敬宗讪讪一笑,“让张尚书见笑了,外交院忙着吐蕃事宜,还要下官去安排,就先告辞了。”
张阳瞧着漫天的雨水点头,“嗯。”
一纸债,一纸契约,要是不能成为现钱,那就是废纸一张,没有任何的用处。
与其就这么放在手里,不如拿出去让它发挥一些作用,给敌人添堵也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