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从清末开始已经峥嵘毕现,就从来没有落寞过。
金钱的作用在这座城市不遮不掩,在京城依然以黑灰为主色调的时代,这里变化匆匆,更密集的自行车流,不断拔起的建筑,看花眼的衣着,匆匆忙忙的脚步。
也依然会有恬静的人每天从巷子里的老房子走出来,保持着最平稳的生活态度。
旧租界的小洋楼里,时而会传出轻柔的音乐声,住在这里的人依然过着莺歌燕舞的生活。
离京城更远了些,这里的人似乎也活的更加从容和......奢靡。
棉纺厂,今天因为有巡查组过来视察工作,从昨晚就开始大扫除,又早早的挂上了横幅。
一个保卫科的干事从梯子上下来,走远几步确定横幅没有挂歪,扭头看向身边的同事道:“要来什么人?厂里好像很重视啊?”
“听说是京城来的,是个什么龙啊虎的。”
“京城来的?”说话的保卫科干事顿了下,连忙四处打听道:“有人知道是什么情况吗?老赵,你人脉最广,肯定知道些什么。”
“是龙组,专门负责抓罪犯的,主要是大案子还有特务,他们组长还不到十八岁,正处级干部。”
“你说多大?”保卫科干事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问道。
“不到十八岁。”
“小赤佬。”保卫科干事用东北话在嗓子眼里嘟囔了一句沪上方言。
他十五岁当兵,十六岁入党,还在朝鲜打过仗,复员后安排到沪上,到今年二十四岁了也不过是个干事。
可人家不到十八岁就当了正处级干部。
他是有强烈野心的,想了会,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不解道:“不到十八岁,他肯定没有加入组织,是怎么当上大干部的?”
前几年严肃过纪律,没满十八岁已经不能参加组织。
这个问题,被称为老赵的男人也无法回答,支吾了好一会,犹豫道:“应该是功勋卓着吧?”
狗屁功勋,干事在心里腹诽着,肯定是投胎投的好,有个好爹。
可惜我就是个农民的儿子......
呆坐在椅子上,他思考良久,还是决定把心里的不满给藏起来,并决定这次要找个机会好好表现下,对方年轻,肯定阅历不深,说几句漂亮话,拍拍马屁,兴许有机会呢?
常威此时还在宾馆里,面前站着从各部门借调过来的几个笔杆子。
他一一看过履历,对其中两人特别满意,叮嘱道:“去年秋天,你们市委搞过一次运动,要建立红彤彤的沪上,我这里来就是要检查结果,并且对一些坏四类的漏网之鱼进行打击。”
乔秘书是这些人里面级别最高的,笑呵呵道:“常组长,我们沪上是黑五类,右派在我们这里也算坏分子。”
张龙在一边看着,都惊呆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在常威面前提出异议。
而且,他知道常威的为人,对这种左右的划分应该是极为厌恶的。
乔秘书当然不会随口在常威的话里补充意见,他是在赌。
赌常威在左边还是右边。
现在的局势就是左边占优。
常威眼中飘过一缕不易察觉的厌恶,脸上依然笑呵呵道:“乔秘书说的好,看来你们的工作很具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