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气闷,一屁股坐在床上,只觉不但身子里酥酥麻麻的,酥痒难熬,甚至心里还渐渐窜出一股子邪火,似乎脾气也变得暴躁了许多。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看什么都嫌烦,看什么都碍眼,无端端的生出许多火气,想怒吼,想发疯,想咆哮,甚至是……想伤人。
想杀人,见血,释放那些与日俱增的残忍暴虐。
言卿又用力闭了一下眼,抬指轻按自己的眼角,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
但是没用。
又想了半晌,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她直接给自己上了一套价值观,反复念了好几遍,
努力回想从前在她原来那个地方,所发生的种种,所遭遇的种种,所有荣耀,所有坎坷,所有一心向阳,所有绝境逢生,以及所有如鲜血浇灌,却也意味着顽强不屈的红。
脑海里想着那一面鲜红的旗帜,想了许久许久,眼圈儿也逐渐发红。
“小问题。”
“没事。”
“问题不大。”
仿佛在安慰自己,然后她又深吸口气,突然起身。
不久,言卿从房中走出,
“……妻主?”
屋檐下,小六儿江雪翎正在整理立在墙根处的木头架子。
这东西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个,本是用来晾晒山货的,如今上头拴着几串晒干的红辣椒。
说起来这红辣椒貌似当初江家房子塌了时,跟那位二哥江孤昀一起搬过来的。
言卿深吸口气,嗅见了少年身上那份淡雅如兰的信香,她又连忙屏息,像是在借此保持自己的情形。
“江隽意呢?”她问。
江雪翎怔了怔,才道:“五哥他好像出门了?”
言卿:“……”
那人学医,本想找那人问问这个信香的事情,但谁知这么不凑巧。
“妻主您找他有事?”
“没什么,不急。”
言卿又长吁口气,接着下意识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突然看向不远处,
“……下雪了。”
深秋深秋,从来到这里,便是一片荒芜,
但如今灰蒙蒙的天空上,飘下了一朵朵雪花,每一片都薄薄的,伴随着寒风,打着旋儿从云层中洒落。
江雪翎也跟着侧首一看,须臾取来那件雪白的兔毛大氅披在了言卿身上。
“您当心一些,切莫着凉。”
言卿一怔,又看了他几眼,不禁摸了摸这毛绒绒的领子,突然就问起一件事,
“活着,感觉如何?”
江雪翎也怔了怔,不知怎的,一瞬想起了那一日。
当时他心防崩溃,岌岌可危,险些就钻进了牛角尖,甚至想过,或许不如一死百了,左右终将一死,为何不提前结束这些苦海煎熬?
看不见希望,没任何盼望,人生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头,然而那尽头却也处处是绝路。
可如今想来,许是早就释怀了,也早就放下了,他忽然一笑,“活着很好。”
他朝言卿看来,
“雪翎有幸,才能遇见您。”
“也是三生有幸,才能在那时遇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