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之下,有人正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几十护卫,还有一辆残破的马车。
当先一人一袭白衣,黑发高束,虽顶着慕婉清那张脸,可那神色却清冷似今夜这星辉皎月。
夜厌爵怔住一瞬,旋即张了张口,而后又心情复杂地薄唇一抿,
其实当初那件事,他至今想来都后怕不已,
或许起初曾因夜家祖训,也曾背负天下大义,当他还是当年那位年少成名的十九爷时,也曾以为人生一片坦途,也曾对外有着一片怜悯之心,
可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后,被夜王安排诈死,化名隐居多年,甚至家族也早已灭亡,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已叫他心性逐渐转变,
真正在意的不多,夜家那些人自是他所牵挂的,可除了夜家人之外,旁人,外人,其实他已经不怎么在乎了。
当初以为言卿不是夜莺,便把言卿当做“外人”,而一个外人是否因信香觉醒而沉沦于人欲,是否往后会因此心性大变,
又能与他有多少关系?
可事后知晓了,无地自容,心生羞愧,也恐惧于险些损伤这位王长女,
“……”
言卿望着夜厌爵那边,她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长吁一气,道:“十九叔。”
她眸中似有浅笑,
夜厌爵见了,也不知怎的,忽然心里那些内疚,似乎在言卿这一笑之下散开些许,但也就只是“些许”而已,
“嗯,”他喉中直发堵,但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可这时,那残破的马车之上,那位女侯一副体弱模样,她看起来像个病秧子,如今倒是没再装睡,只是时不时便要闷咳两声,
如今听言卿竟管夜厌爵叫十九叔,她诧异了一下,
“二位这是?”
“一家人,”
言卿笑着回了一句,
而夜厌爵一阵恍惚,许久又蓦地笑叹,当真是自愧弗如。
这般胸襟,这般海涵,他从前虽知晓王府有位王长女,但当年他人在边关带兵打仗,而这人则和莺儿一起久居于双子峰上,
他从未见过这人,只曾从旁人口中听过夜王等人对其赞誉有加,
后来每当夜莺提起这位孪生姐姐,也总是生怕她自己做得不够好,怕比不上长姐,
可那些听来的,到底不如当下这般亲身体会。
“……厌爵日前疏漏,险些铸成大错。”
他向言卿行礼作揖,论辈分,他为族叔,可论身份,她为王女,他为臣下,
所以夜厌爵此刻行的是一个臣下之礼,
但言卿仅是道,“人之常情。”
没什么好计较的,当初双王信香,一寒冰,一烈火,
两种信香一起发作。
若不是夜厌爵拿出那圣品凝香果帮她压制那份烈火信香,天晓得言卿如今会变成什么模样。
如今深受其苦,也仅仅是因自身的寒冰信香罢了,至于那烈火信香则已被压制,
不然若烈火信香也一并作乱,那自然是雪上加霜,她甚至未必能像如今这般维持清醒理智。
说到底这人当初也算帮了她,
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他姓夜。
夜家,已经死了太多太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