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位修士吐出一口鲜血,脸色难看,但与此同时,身前涟漪逐渐由透明而变作血红。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此刻已经是不惜以燃烧精血为代价,也要将眼前的年轻武夫彻底斩杀在这里了。
不过其实对于结果,两人实际上也没有太多把握,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被分开的潮水,在此刻迅速合拢,继续朝着陈朝撞去。
陈朝冷笑一声,不再出刀,反倒是收刀归鞘,然后握住刀鞘,横在自己身前。
潮水原本来势汹汹,但在此刻遇到那柄带鞘直刀之后,反倒是停滞不前,好似撞上了一处屹立于世间不知道多少年的孤崖。
潮水即便能够催天,但却越不过这片孤崖。
修为高低之差,在此刻其实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了,年轻一代里,陈朝都已经没有什么敌手,更是和妖族公主西陆大战而不败,即便是遇上云间月之流,此刻也不敢说有什么必胜陈朝的可能,这几位不过是二流甚至三流的修士,对于陈朝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哪怕是之前人多,也只是人多而已。
站在小院四方的四人看到这一幕,也不再犹豫,纷纷掠下屋顶,手中红线仍旧还在,不过此刻随着四人不断往前,红线往前掠去,如同利器切割。
陈朝往前走去,在刹那间已经压着那片潮水来到两位修士身前。
身后有铃铛声音响起。
陈朝没有转身,任由一个骤然变大如同铜钟的铃铛打在自己后背。
陈朝一把抓住其中一个彼岸修士,一拳砸向对方头颅。
对方仰头躲去,但陈朝接下来直接以刀鞘拍在此人胸膛,将其重重砸入地面。
砸出一个大坑。
一座小院,此刻已经狼藉不堪,许多房屋早就倒塌,烟尘在院子里升腾而起,却没有溢出院子半点。
再之后,陈朝抓住另外一个彼岸境修士,砸碎他两条手臂,然后丢出手中云泥,插入他的肩膀,将其钉在如今院子里硕果仅存的唯一一根梁柱之上。
做完这一切,那四条红线早就已经围杀而来,锋芒意味在触及陈朝的身躯的时候,便给他留下了一道伤口,细密血珠更是在顷刻间便已经从肌肤中溢出。
陈朝伸手按住身前红线,两只手用力拉扯,红线不断绷直,掌心已经鲜血淋漓,但陈朝依旧不为所动,刹那间,红线绷断,陈朝转身,一拳砸碎再度撞向自己的巨大铃铛。
四人吐血,纷纷被震飞出去。
陈朝乘胜追击,砸碎几人心口,半句话都没有多说。
到了此刻,一场针对眼前年轻武夫的杀局,算是烟消云散。
但却没有落下帷幕。
今夜杀人已经不少的陈朝看向小院里还活着的三位彼岸杀手。
除去那个事先便伤重的剑修之外,另外两人,一人躺在大坑里,另外一人被他用云泥钉在梁柱之上。
陈朝喘了口气,吐出些白雾,这才来到大坑旁,蹲下来看向眼前动弹不得彼岸修士,问道:“问个问题,谁要杀我?”
那彼岸修士沉默不言,但眼里已经有些恐惧。
陈朝哦了一声,没有多说,只是一拳砸向对方头颅。
本来还有半条命的那位,此刻就是剩下的半条命也没了。
眼见陈朝一言不合便打杀了一位彼岸境修士,此刻不管是那个伤重的剑修,还是那个被钉在梁柱上的修士,眼中都闪过一抹悸色。
陈朝站起身来,看向这两人,没有开口说话。
——
一驾马车,缓缓在神都长街驶过,最后缓慢到了右卫守卫的城门前,看守城门的守卫沉默招手,等到马车临近,马夫从怀里掏出什么之后,这里的守卫看了一眼,才点点头。打开城门,任由马车出城。
……
……
夜已经深了,皇城之中,除去必要的地方挂着灯笼之外,其余地方早就已经变得有些昏暗,皇后娘娘在的时候,便不喜夜晚的皇城里挂满灯笼,所以在皇帝陛下登基之后,夜晚悬挂灯笼数量,便有严格限制,这一点,便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
也是因为皇帝陛下自身武道修为世间无双,才不用担心刺客夜袭,要不然这些年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故事。
昏暗夜色里,两盏灯笼,一高一低缓慢在宫墙里游走。
拉进一看,是一高一低两个内侍,沉默走在宫墙里。
小太监走了一阵子,抬起头看着自己师父,犹豫片刻之后,才好奇问道:“师父,陛下还未歇息,您这会儿独自离去,会不会让陛下不喜?”
不等那位在宫内权势十几年雷打不动的大太监李恒回答,小太监李寿自顾自说道:“虽说是跟着陛下这么多年,情谊深厚,但师父您总归不该仗着旧情就这般做吧?”
一向以好脾气闻名的李恒微笑道:“怎么,你才多大,就开始教师父做事了?”
李寿嘿嘿一笑,“知道师父自己有分寸,这不是想要问问师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嘛?”
两人师徒,在私下里,其实相处融洽,没有太多规矩,只是在明面上,李寿一点规矩都不敢破,他始终记得师父所说,在大梁朝他们只有一个主子,别的什么事情都不要想就对了。
李恒看了一眼远处,小声道:“知道得多些罢了,陛下这会儿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咱们就自然该走就走,要是事事都等着陛下开口,就没意思了。”
李寿问道:“是这些日子陛下朝会一次不落,所以有些烦了?”
李恒哑然失笑,“这么点屁事,陛下要是上心,那就是不是陛下了,陛下的性子向来如此,若是不想参加朝会,那帮朝臣在宫门外磕头把脑袋磕破,陛下也看都不会看一眼。”
李寿皱了皱眉,自己师父这么说,他可就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李恒伸手揉了揉这小子的脑袋,轻声道:“有些事情,做师父的不能告诉你,你可以自己去看去猜,可看出来猜出来也不要说出来,陛下难啊,坐在这么个位子上,想着天下,就只能让一些事情往后排排了,其中的无奈,也不能对人说,陛下的苦,我们即便看出来了也不能说,不是身份有别,是说了无用,苦还是苦,无法改变什么。”
李寿说道:“要是有个人懂陛下的话,陛下也会开心些吧?”
李恒笑道:“所以娘娘还活着的时候,陛下还是开心的。”
李寿沉默皱眉。
李恒轻声感慨道:“相濡以沫的帝后情深,这历朝历代,无人能出其右啊。”
之后李恒微微抬头,看向天空,一轮明月挣脱黑云出现,他这才用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声音说道:“子不知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