鹞子山深处,白雪皑皑。
没有风吹,没有虫鸣,没有鸟叫。这片连马嘴村老猎人都不敢轻易进入的无人区,寂静得可怕。
参天的树木高耸入云,藤蔓攀附在树木之上,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如蛛网一般。
虽然部分树木落了叶,但求生欲望极强的植物,奋力争抢着每一缕阳光,硬生生将森林遮蔽得昏天暗地。
一群野猪在栎树林中拱着积雪,辛勤寻找着落叶层下的橡果。对于它们来说,这是它们熬过这个冬天最重要的食物来源。
野猪王或许是吃饱了,躺在雪堆中打盹。
突然间,野猪王睁开眼睛,嗅了嗅鼻子,动了动耳朵,猛的起身站立,巨大的身体犹如一头牛。
其余野猪也停下进食,同时看向某一个方向。
野猪王眼中充满了暴戾,不过很快就变为恐惧,再然后发出一声低吼,掉头就跑,在身后掀起阵阵雪浪。
这头四五百公斤的野猪王是这一片的霸主,别说普通的野兽,哪怕是老虎豹子也不敢在它面前撒野。
但是此刻,它却失去了作为野猪王的王者风范,拼了命的逃跑。
其余野猪反应稍微要慢一点,但看见野猪王逃跑之后,也顾不得辛勤劳作刨出来的橡果,嗷嗷的随着野猪王追去。
刚才还繁忙热闹的丰收景象,随着野猪群的离开,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两分钟之后,一个充满野性气息的野人冲进了橡树林。
野人披头散发,打结的头发上夹杂着枯叶和雪花,乌黑的脸颊上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得清楚。
裸露的上半身全是漆黑的污泥,污泥中隐隐能看到一条条密集交织的刀痕和淡淡的血迹。
他的下半身挂着零星的布条,只有一条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裤衩较为完整的遮住隐私部位。
栎树林中散落着不少野猪刨出来,但还没来得及吃的橡果。
野人冲进林子之后,蹲在地上快速的拾捡野猪吃剩下的橡果,也不剥皮,也不擦拭,和着雪,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一边嚼一边吐果皮,吃相比野猪还难看。
“咳、咳、咳”,由于吃得太快,坚硬的橡果卡住了他的咽喉。
野人掐住自己的脖子剧烈的咳嗽,满是污垢的脖子和手背上隆起高高的青筋。
一阵剧烈咳嗽之后,一大团黏糊糊的东西被他吐了出来。
他也不嫌脏,一把抓起就塞进嘴里。
正当野人准备去另一棵树下拾橡果的时候,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从树上落下,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直插他的头顶。
野人反应很快,眼看匕首就要插入头顶的瞬间,他一个缩头,就地打滚,险之又险避开了刀锋。在地面翻滚的过程中,他还念念不忘橡果,顺手在地上抓了一颗橡果。
树上之人一击不成,单掌拍在雪地上,在空中一个翻滚,落地之后一脚屈膝向前,一脚后蹬在后,瞬间发力冲向野人。
动作连贯、行云流水,又快又好看。
野人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到脑后风声骤近,摆头一偏,同时双脚一蹬,继续往前扑。
匕首在空中随着野人的脑袋转了个圈,卷起一缕满是污渍的长发。
野人几次试图起身,但都被身后如影随形的刀锋压迫得起不来,只得借助地势不停的往下翻滚。
鹞子山整体西高东低,山阴一面植被较少,积雪下满是高低不平的石头。
野人一路滚下去,在突兀的石头上弹跳着往下滚。
身后之人反手握着匕首,在高低不平的斜坡上如履平地,紧追不舍。
斜坡的下方是一处悬崖,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四五十米的高度,相对于鹞子山上动辄上百米的悬崖峭壁来说不高,但相对于血肉之躯的人来说,足以摔死。
野人一路往下滚,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速度越来越快,等滚到悬崖边的时候已经刹不住车。
眼看已经滚落悬崖,野人两只大手探出,抓住悬崖边上的一块突出的石头,低喝一声,身体弹射而起。
但是,虽然他滚得足够快,但来人也不慢,不等他借力踏上悬崖边,一只脚已经踹在了他的胸口上。
野人闷哼一声,张牙舞爪的仰面落了下去。
山崖下先是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然后是‘砰’的一声闷响,之后天地再次归于安静。
山崖上,反手握着匕首的女子一身邋遢,但相对于野人来说还是要好上很多。
她的睫毛很长、眼睛很亮,眨起来像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尽管她的脸不太干净,但也能看出五官长得很好看,特别是那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既天真又烂漫。
山崖下,野人平躺在大大的雪坑之中。
幸运的是,由于地势原因,这里的积雪比别处要厚实得多,积雪下的枯枝败叶也比别处铺垫得多,再加上落下来的时候被几棵半崖上的树木缓冲了一下。
所以,他还活着。
但是,人虽然活着,心里却很悲痛。
野人仰望着天空,两滴泪水无声的从眼眶里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