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敬修叹了口气:“等结果又能如何?”
崔文璟道:“夏迟……呃,陛下不会追究围攻先帝之战,毕竟那一战她自家师父都是主力,她自己也是反贼,没什么好说的。”
杨敬修道:“我倒是相信这事不会被追究,但你知道我在意的是什么。”
崔文璟沉默片刻,慢慢道:“按那臭小子的话,投降,或者灭族。败者没有选择,除非你另外靠向了什么强大的……但就算再来一个荒殃风隐,也不济甚事。你有二重御境的投靠?”
杨敬修摇了摇头,没回答。
“没有那么多强大,就算有,对人间格局感兴趣的也没几个。”崔文璟转头看他:“若是没有选择的余地,早做决意还有点好处,越是到了兵临城下,越是没了话语权。”
杨敬修哑然失笑:“怎么感觉你像在套我的话?”
崔文璟也笑:“我只是替女婿做说客别想太多。”
杨敬修看着滚滚黄河,低声叹息:“你这说客的份量太重了……要说赵长河大势在哪,与你的关系怕是都占了三成之多。”
崔文璟道:“你们关系也不差。”
杨敬修不说话了,似是在思考。
天空闪过金光,琅琊陷落。
杨敬修苦笑:“比我想象中的还快……这琅琊内部怕也是筛子一样了吧,否则哪有这么好打的?”
崔文璟问:“王家完了,你是想押宝给李家呢,还是打算押宝给胡人?”
杨敬修叹了口气:“我并不想和胡人有什么牵扯,李家之举我不赞成,但又能如何呢?”
“当然速速割席,你不应该是如此黏糊之辈。此时收手,看在曾经联手破弥勒的份上,世袭之爵仍有你份,怎么也不失一个地方豪族。真等他们破了李家腾出手来对付你,可就想做一富家翁亦不可得矣。”
杨敬修沉默片刻,低声道:“此役之后,我辞官归隐,闭门做学问。天下之势,弘农杨不再参与。家中子弟若想为官或从军,各凭本事,与家族无关。”
崔文璟看着老友,心中戚戚。杨敬修有一种摆烂情绪,他可以理解,因为他自己也有过这种情绪。
时代变了,后事迷茫,放眼天下竟似找不到自己的方向,避隐江湖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他叹了口气,低声回应:“行,说不定收之桑榆。百年之后,天下文宗出于弘农,亦未可知。”
杨敬修忽地释然一笑:“喝酒不?”
崔文璟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在黄河岸边,两军阵前,摆开了酒壶。
杨敬修道:“我让人送点下酒菜来?”
崔文璟笑道:“捷报下酒,岂不美哉?”
杨敬修失笑:“你对你女婿未免太自信了……”
话音未落,天上再起金光。
“赵长河既攻琅琊,与夏皇定计,示敌以虚。皇甫绍宗率军出京,号为南下。相国卢建章等二十余家高官士族趁势俱反,勾连关中北胡,共谋京城。”
“长生天神殿护法、地榜十九也勒图,率轻骑由关中绕行,雪夜奔袭。建章等内应大开城门,迎敌而入,正中夏皇之计。夏迟迟亲率禁军堵也勒图于宫城,朱雀大破上古魔神黯灭于皇城之巅……唐晚妆手刃卢建章、卢守义、裴雨时等地榜人榜一十四人,尽诛其众,血满京都。”
“皇甫绍宗伏兵太行大破李家十万众,斩首数千级,尸骨遍塞山野,太行为之变色。”
“是役,天地人榜凋零六七,高门崩颓,精锐丧尽,实武道之殇,亦新朝之立。”
瞎子没憋出诗来,在赵长河看不见的地方俏脸憋得通红。
但杨敬修看了半天战报,却忽然对崔文璟道:“我想起很早以前对赵长河的批语。”
“哪句?”
“长河奔流,不可挡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