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小丫头见他总是没好气,小嘴一张就像只小喷菇,如今都不太敢看他似的,低眉垂目地说着:“早餐想吃点什么?我去拿。”
赵长河掐了掐她的小脸蛋。
抱琴鼓了下腮帮子,试图把他的手弹开:“不许说想吃我。”
赵长河乐了:“你还挺懂。书抄多了?”
“哼哼。”抱琴接过他洗过的毛巾,端着水盆子跑了:“给你弄两个馒头完事,我看你昨夜吃得可开心了。”
赵长河:“……那好歹得是包子。”
抱琴果真端来了包子,想起昨晚看见的某些场面还是脸颊发热,看赵长河抓包子的样子都像在抓小姐,终究还是熬不住偏过脑袋不去看:“我还有镇魔司的活儿要干,小姐说今天要做交接,我一大堆资料要整,没空在这陪你吃饭,你有事吩咐呢就吩咐,没事我就走了……”
赵长河也不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脸。
抱琴做贼似的左右看看,飞速凑了下去亲了一下,继而眉梢眼角都绽出了喜滋滋的味儿,转身跑了嘴巴里还要嘴硬:“脸皮跟牛皮一样,又臭又硬,也好意思叫人亲。”
赵长河笑呵呵地啃着包子出门,手上还拎了一提包子豆浆,走在街上就像个普通的小伙子。
街上四处都还是鞭炮屑,有人在街边打扫。空气中的淡淡硝烟味儿都没散尽,很多商铺倒是已经开始开门营业。
赵长河啃着包子打量着朝气蓬勃的京师,等包子吃完,忽地一闪不见。
再度出现时已经是地底天穹。
岳红翎在这里闭关感悟了一整夜,感受到他的来临,才慢慢睁开眼睛,眼里似有剑芒一闪而逝,显然剑道再有突破。
见赵长河出现在身边,岳红翎微微一笑:“赶场似的照顾每一个人,累不累?”
赵长河把包子豆浆放在她身边,有些赔笑:“吃点?”
岳红翎也不客气地拿了就吃:“不用照顾我的心情,我才懒得参与你身边这些事呢。说来我在这里闭关感悟极有意义,可以的话,你把入口闭合了吧,让我闭关三五日,可能效果会更好。”
赵长河道:“悟了些什么?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岳红翎沉吟道:“若说意无穷,可不受时空之限,那么剑意显然也是其一,只要所见之处,便是我剑光所及。但首先怎么窥见万里我不可能一直借助这个天穹……我在想,雪枭、时无定,以剑气御剑奴,可能还有一层是通过这些留存的剑气,使自己能见万里?”
赵长河道:“会不会想多了,他们那时候离这个境界远着呢。”
“得过上古法门,照本宣科即可,未必是他们自己之悟。”岳红翎道:“如果按照这种理解,我现在其实就可以借助这天穹,先在一些重要的地方预埋我的剑气,到时候也可以算天下都是我的眼睛。只不过神魂不足,驾驭不了太多……必须有所取舍,只能设几个关键点。你也参详一二,在哪里预留合适?长安?”
“如果在昆仑或者长生天神殿、铁木尔帅帐这种地方的话,会不会被他们发现?”
“可能会,所以不能太近,最好附近有较好的藏匿点。昆仑没问题,那里各种能量反应乱成一团,多我一缕剑气不多。别的地方……我这些天好好研究一二。”
赵长河点点头:“那再加一个地方。”
“哪里?”
“姑苏,监控剑皇的变故,我总觉得他要出来了——你的修行越近于他,他就越可能要出来了。这一定是你的因果,我几乎能看见你们的线相连。”
岳红翎“嗯”了一声:“我会留意的……其实我也早想与他对话了,曾经修行差距太大,颇为避忌,如今也差不多该是时候了……”
见岳红翎自己有数,赵长河也不再多言。如今诸事安定,后续各项行事应当怎么统筹安排是迟迟和晚妆的事,他的主要目标当然还是修行,便也闭目继续潜修。
这一次的空间转移对他的触动有点大——尤其是携带了晚妆转移之后,那简直就是瞎子把他转移到此世的超低配版本。
曾经有考虑过是否要把这个地底天穹炼化小了随身携带,就可以随时哪都能去,如今这么看来,并没有这个必要。天穹只是一把钥匙,借助它来接触时空这个最玄奥的法则,最终要做的结果并非炼化,而是不需要它,自己就可以无所不在,那才是真正的瞎子水平。
朦胧入定之间,又看见了瞎子。
她仿佛从虚空之中漫步而来,悄然走到面前。
赵长河闭目盘坐,慢慢开口:“怎么忽然主动来找我?自从波旬九幽之事后,你好像对我很避忌。”
瞎子淡淡道:“你已涉时空之变,我当然要来看顾一眼,尤其是提示你下一页天书所在。”
赵长河沉默片刻:“是因为涉及时空之变,就能追赶你呢,还是因为涉及这个,我就可以回家?”
瞎子淡淡道:“都有。无论你是想要超越我,还是想要回家,这都是你的必由之路。所以你对这一页天书一定是志在必得。”
赵长河有些嘲讽:“嗯,我想超你。”
瞎子冷冷道:“我知道。”
赵长河:“……”
瞎子冷笑:“就算是你想要的那种超……你没有这一页天书,也永远做不到。”
赵长河反倒不再说荤话:“明说了吧,我们还差两页天书,一页时空之页必然在九幽之手,还有一页在长生天神殿的是什么属性?”
瞎子道:“有与无。弱化些说,虚实、真幻,诸如此类,囊括其中。”
赵长河心中一动。
瞎子道:“波旬那里有真幻之镜,这是个宝物,此物对九幽的复原有奇效,如今我想很可能已经落入她手里了。可知长安之役她未必吃亏,至少你打了波旬,对她有一定好处。”
赵长河道:“也就是说长生天的这一页,九幽也会很想要,对她很多法则都有促进之效。”
“不错,一切归虚说不定是她的最终目标。”
“那么北伐之事,九幽的态度就很难说了……原本我以为她会和胡人合作,如今这么看,即使合作,也是在谋捅刀子。”
“你不要因为这个就试图和她合作,我与她不可调和,这还另说,关键是你自己与她也不可能调和,终将与虎谋皮。”
“为什么忽然肯和我说这些?”
“因为你今天表现,确实能控制欲望。”瞎子叹了口气:“之前几个月,你知道我觉得自己在看什么吗?一头发情的猪。”
“……”
“只要能控制……至于人有欲望,并不稀奇……”瞎子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有些难言的妩媚:“可惜没本事的人只能心里想想。”
始终盘膝闭目的赵长河终于睁开眼睛看她:“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在说没本事的人才需要控制欲望?”
“哟,不服气了?你也可以这么认为。”瞎子笑吟吟:“想超我?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倒觉得,能控制欲望的人,本身就是本事。”赵长河淡淡道:“瞎瞎,论迹不论心,我们纠缠这事并无意义。如今你既然愿意认真对话,那我也认真问你一件事情。”
瞎子怔了怔:“你说。”
“我忘了对你勉强试探过多少次……总之这一次,正式提出,请说出你的所求,你我开诚布公地合作。今日的我,有没有这个资格?”
瞎子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道:“当你打破长生天,你我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