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虽然已经是风烛残年,但对服侍了二十多年的嘉靖显得无比熟悉。
在听到嘉靖的语气后,他的心脏猛地急跳几下,知道这是触碰到龙鳞,当即跪拜认错地道:“老臣胡言乱语,请圣上降罪!”
“严阁老的忠心可鉴日月,请圣上息怒!”
一直不吭声的徐阶突然站出来下跪,一本正经地替严嵩求情道。
咦?
袁炜错愕地望了地上的徐阶一眼,不明白这位笑面虎是要唱哪一出,为何要替他的死敌求情。
嘉靖虽然心里大为不满,但还是念及多年的君臣情谊,亦知道严嵩这是无心之失,语气微微缓和地说道:“你们且先起来吧!”
他之所以嫌弃这个玉熙殿,并不是真的想要离开这里。实质上,他在这里居住了二十年,且这里亦是花费巨资改造,这里的清馥殿更是最理想的玄修之所,焉能这般轻易离开呢?
当下他表达对玉熙殿的不满,并不是对西苑不满,而是对昨日还完好无损的万寿宫进行缅怀罢了。他从来都没想过要离开西苑,当下劝他离开西苑,摆明就是要跟他朱厚熜过不去。
“谢皇上!”
严嵩心里一松,同时暗暗地递给了徐阶一个感激的眼神。
“你们二人可有什么办法?”
嘉靖转而对着徐阶、袁炜二人询问道。
二人心里却是泛苦,这西苑最好的万寿宫被烧毁,玉熙宫又表示不合意,那最好的选择自然是返回大内。只是圣上又不愿返回大内,这摆明是在刁难他们啊!
还不待除阶、袁炜二人进行推辞,严嵩似乎生怕被夺宠般,突然朗声地请求道:“请圣上容老臣再思量一日,老臣定能寻得一个万全之策!”
除阶、袁炜心里当即一松,这个犯老糊涂的严嵩无疑帮他们挡了一劫,阴差阳错地避开了这一个麻烦事。
嘉靖的眉头微微蹙起,心里却是感到一阵恼火,只是并没有驳回严嵩的这个请求,准予严嵩一天的时间,让他好好地想明白他的心意。
“都说:人不如旧,衣不如新。可在朕看来,衣服和人都是老的好,衣服旧了贴身,人旧了贴心!”嘉靖在最后,还是给了严嵩一个哑谜。
“老臣叩谢皇上!”
严嵩的眼睛泛起泪光,错以为是嘉靖在表示对他这位老人的绝对依赖。
徐阶和袁炜都是精明人,却是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并偷偷地望了嘉靖一眼,自然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上面。特别是徐阶,目光已经坚定地落向万寿宫的废墟上。
三人离开了玉熙宫,这玉熙宫跟万寿宫有所不同,这里离无逸殿甚远,且地上有不少积雪。
严嵩出了宫门,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对着徐阶进行施礼感激地说道:“徐阁老,今日之事,老夫在此谢过了!”
他跟徐阶确实处于敌对的关系,但这跟他们的恩怨无关,而是所处的位置决定的。
像昔日他作为次辅之时,他亦是想尽办法针对夏言,从而夺取更高的权势。当下徐阶已经担任次辅十年,哪怕是再能忍耐的人,亦是早就超过了所能忍耐的限度。
最为重要的是,虽然徐阶私底下的小动作不断,但一直都保持着表面的和谐,甚至一度跟着他对付过李默。而如今,更是出面帮着他说话,胸襟确实很是宽广。
徐阶的个子矮小,显得温和地回应道:“元辅大人,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其实即便我不替严阁老求情,单凭方才圣上的话,断然不会真的怪责元辅大人,皇上当下还离不开元辅大人呢!”
袁炜就站在旁边,看着徐阶给严嵩灌下这一剂迷魂汤,不由得暗暗地给徐阶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严嵩想起方才圣上的话语,心里不免涌起几分得意劲。、
尽管徐阶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但圣上确实对他保持恩宠,甚至真的离不开他这位老首辅。像妻子过世之时,他便有了辞官之意,但还是给圣上的诚意给挽留住了他。
“对呀!皇上对元辅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依赖,我跟徐阁老都是您手下的兵,有什么尽管吩咐便是!”袁炜却是凑过来恭维地道。
“吾等为人臣子,自当竭力为圣上解忧!”
严嵩看着一向性情高傲的袁炜都服了软,心里当即如同吃了蜜一般。
原本是该严嵩走在前头的,但严嵩自知自己的身体不济,加上今天的心情亦得很不错,便是让到徐阶和袁炜先行离去。
只是远离严嵩,徐阶的表情还能保持一如既往的温和,但袁炜却是冷哼一声,似有深意地说了一句道:“有人已经老了,是该行李代桃僵之事了!”
徐阶听到这话,脸色亦是变得凝重起来。
在次辅这个位置上呆了十年,前面几年倒还能乐在其中,但权力就像是一剂毒药,早就有了将严嵩取而代之的心思。
只是撞了几次壁,特别是看到夏言和李默的下场,让他终究有所忌惮,故而近些年亦没有太大的行动。但当下,严嵩确实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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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炜睥了徐阶一眼,却是突然告辞道:“徐阁老,以后可别忘了老夫!万寿宫被烧毁,圣上恐怕要祭天了,我得写青词了,失陪!”
在当下的三位阁臣中,新入阁的袁炜却是游走在权力的边沿,主要工作还是给圣上写青词,从而换取圣上的信任。
徐阶回到值房,稍作思量,便写了一封书信给户部尚书高耀送去。
在阁吏的掺扶下,严嵩走几步歇一会,一路气喘吁吁而回。
这万寿宫被烧,本跟他没有丝毫关系,但当下他却成为了一个受害者。这两地相距太远,以后想要拜见圣上恐怕不那般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