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察针对的对象是两京的官员,不仅包括在任的官员,还包括外派、养病、丁忧和待亲等,另外挂职出任地方督抚等亦在此列。
五品及五品以下的官员去留在吏部和内阁,四品及四品以上的官员则是由皇上亲自裁决,翰林院不在考察之列。
据不完全统计,两京五品及五品以下的官员有千余人,这些官员历来都是京察考核的重点对象。而历来变动最大的还是在京的五品及五品以下官员,他们成为各势力所争夺的重点。
在京察中,有二项对该官员的评级最为重要:一是访单,二是考语。
访单,这里的主导权在于言官。言官结合自己的风闻或亲眼所见填写对某些官员的评价,只是每个官员都不免有朋党和政敌,故而注定是有言官赞颂和有言官贬低,甚至一些言官对某位官员直接进行诬告。
在最初之时,言官的访单并不用署名,而且朝廷对言官的访单进行保密,但此举造成很多言官胡乱进行攻击其他官员。
有鉴于此,朝廷虽然对言官的访单进行保密,但却不再接受白名的访单,要求所有言官都将自己的名字署在访单之上。
尽管如此,言官要为自己的言行承担一定的责任,但却无法根治访单所存在的私心。
特别在这一个党同伐异的大环境之中,言官哪怕明知道会暴露自己的立场,但仍然对一些敌方阵营的官员进行了攻击。
在最新的言官访单中,徐党的科道言官不仅将矛头指向了严党的一些顽固分子,而且将吴山所统领的革新派进行了攻击。
这一个举动,无疑是向外界挑明了双方的敌对关系。
在京察的前期考评中,除了访单之外,最重要的则是考语。
所谓考语,是每逢京察之年,由各堂官对一众属官所写的评价。
这个时候,大、小九卿地位的重要性亦是体现出来。他们虽然没有对属官的人事权,但对属官的前途却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一旦得到堂官极差的考评,该官员虽然不一定会被朝廷直接免职,但通常不会在这一次京察中得到升迁,甚至前途都要蒙上一层阴影。
由于是同一衙门工作,所以该堂官对属官的了解会比较深刻,只要这位堂官做事比较公允,那评语的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
按说,考语要比访单更有借鉴意义。
只是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哪怕看似公正的科举,亦是时而会出现舞弊案,更何况充满着不同利益群体的京城官场。
徐阶出任首辅之后,跟着严嵩独揽大权的风格截然不同,而是将权力不断地下放到各部。
以兵部尚书杨博为例,兵部虽然被朝廷大大地削减了军费,但在肃清九边的将领之时,徐阶却给予杨博极大的自主权。
杨博所举荐的人员基本都得到通过,从而更大地掌控住了兵部。不说担心徐阶的权威,单是投桃报李,杨博都会拥护徐阶这一位首辅。
随着徐党的言官攻击于吴山所带领的革新派,加上二人的矛盾逐渐公开化,朝廷的大员自是明白徐阶的一种心意。
大、小九卿的堂官能够爬到这个位置,自然不是愚蠢之人。虽然有着讲原则的官员,但在嘉靖朝这个以青词邀恩宠的大环境中,更多的官员还是谄媚之徒。
以六部为例,吏部尚书郭朴态度不明,兵部尚书杨博、礼部尚书严讷和刑部尚书黄光升肯定倾向于徐阶,工部尚书雷礼恐怕亦是明哲保身,只有户部尚书吴山才会坦护下自己的门生。
不过吴山这个人极为讲原则,顶多就给予一下公允的评价,断然不可能给予户部主事肖季年等人肉麻地捧到天上去。
反观龙池中等人的处境,则是极大的不利。
严讷等堂官不可能给吴山的门生太好的考评,本该得到中等的属官肯定给予下等,而本该得到上等的属官则要落得中下等。
只是在京城为官,谁都不会轻易犯错,但亦不可能表现得过于突出。但这种兢兢业业中,落到六部堂官的眼里只能是下等了。
正是如此,在徐阶的强大影响力下,很多部堂都是选择了“投桃报李”,从而对吴山所统领的革新派进行了打压。
“才识优瞻,操履端恪”。
“性资刚直而守官不渝,才识通敏而谳狱惟允”。
“清才济之明敏,吏事饬以文章”。
“心行惇洁而学益勤于官履,才识緼藉而政克慎乎国储”。
……
偏偏地,在当下佛光和尘的官场,很多堂官都愿意给自己的属官一些比较好的评价,并不愿意轻松跟某位官员进行结怨。
虽然他们能够否决一个官员,但决定权始终在吏部和内阁,犯不着自己做这一个恶人,跟着一位属官结下一个“深仇”。
在这一种“宽容”的大环境中,其他官员往往会得到了优待,反观革新派这边却是得到了打压,故而处境越发的艰难。
“性资和易而应事无失,刑名经历而谳狱亦详”。
“性资醇雅而操履克修,才识疏通而出纳惟慎”。
“醇实之资恒持于素履,公勤之政屡试于剧繁”。
“性资缊籍,文学素擅于关中;操履端庄,政务克勤于民部”。
……
从这种种的考评中不难看出,具体实绩,才能、操守占有重要地位,亦是评级官员的关键。而在这则评语中,还会注明“贤”或“否”,从而给该官员评级。
在对属官们的考评结束后,该堂官拿着这份写好的考评直接送到吏部,跟着吏部尚书郭朴当面进行封订,从而杜绝消息走漏的可能性。
吏部的考语由吏部尚书郭朴的所书写,自然无需要再找第二个人,自己直接进行封存即可,由京察的前一日再进行揭封。
顺天府衙,签押房中。
身穿三品官服的林晧然坐在案前,正在认真地审阅着文书,同时听取着雷通判的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