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其实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特别是这种会面,只要其他人眼线的眼睛不瞎,都会知道哪位阁老接见了谁。
陈经邦既是内阁司值郎,更是林晧然的耳目。
虽然他身处于最安全的翰林院中,但亦是时时刻刻关注着朝堂的形势变动。而今看到高拱离去,而徐阶大有卷土重来之势,亦是为着自己的老师感到担忧。
在给林晧然送新茶的时候,他便将徐阶刚刚连续接见礼部右侍郎林燫、兵部左侍郎王本固和工部左侍郎魏尚纯的消息透露出来,脸上涌起一份担忧的神色。
林晧然正在敲定骑兵营的高层将领人选,显得心如明镜般地道:“徐阁老是怕我从中作梗,这是要确保他的得意门生张居正万无一失地接任吏部尚书!”
“老师,那当如何是好?”陈经邦深知张居正坐上吏部尚书位置的严重性,当即便担忧地询问道。
林晧然继续忙着手上的活,显得云淡风轻地道:“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傻站着做甚,快忙你的去!”
“遵命!”陈经邦看着老师如此淡定,却是只好恭敬地拱手道。
这一次,他却是看不明白自己这位老师了。现在明明都已经火烧眉毛,徐阶正极力拉拢着各方势力谋取吏部尚书的宝座,老师却还能如此的云淡风轻。
有那么一刻,他怀疑老师似乎已经放弃挣扎,是打算回广东老家耕地种田了。
夜幕降临,整个京城被淡淡的夜色所笼罩。
一股秋风从北边吹来,正是轻轻地摇曳着道路两边稀罕的树木,一顶朴素的轿子在青砖街道行迹匆匆。
身穿三品官服的潘晟端坐在轿子闭目养神,却是思索着刚刚听到的传闻:张四维所主持的应天乡试存在着舞弊之事,张守直的儿子得到了通关节,此次应天乡试必定高中。
虽然这些流言蜚语每届都有传出,特别到放榜之时更是达到高峰,只是他隐隐觉得这个事情并不简单。
不过他心里亦是清楚,靠着他现在的能量真想要做些什么,似乎也不太容易。而今的朝堂不讲是非,讲的却是地位或背景。
他是嘉靖二十年的榜眼,进入官场之时无疑是风光无限。只是跟着投机取巧的官员不同,他并没有投身于撰写青词中,而是甘于做一个熬资历的词臣。
只是他的同年严讷、高拱、董份、高仪和陈以勤这些人纷纷崭露头角,纷纷走到了他的前面,甚至是只能仰望的地步。
在他的同年步步高升之时,他直到嘉靖三十三年才升任翰林侍读,两年后却是被发配南京出任国子监祭酒。
经过苦苦十年的等待,直到嘉靖去世后,他这才从南京养老院返回,出任这一个小小的礼部左侍郎。
现如今,他欠缺的不仅是地位,而且还有底蕴。哪怕他此刻能够入阁拜相,实则亦不过是没有根基的阁老罢了。
纵使他发现这个乡试存在舞弊,却是怀疑到张四维乃至徐阶身上,他其实亦是没有能力调查下去。
走街过巷,轿子在一座普通宅子的前院缓缓落下。
潘晟刚刚从轿子钻出来,便是听到管家过来汇报道:“老师,徐少卿今日来访,已经在客厅等待多时了!”
“哪位徐少卿?”潘晟却是微微一愣,显得疑惑地询问道。
管家朝着客厅方向望了一眼,压低声音进行提醒道:“老爷,太常寺少卿徐璠,当朝元辅家的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