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随着海瑞奏疏的内容被散布出来,徐阶的声望已经降到历史低点,若不是他在京城拥有大量的徒子徒孙,恐怕早将京城的人所彻底唾弃了。
“这种人难得不该除吗?他徐家偷税不是事实吗?”
“呵呵……承天皇宫扩建,他徐阶捞的好处还少吗?”
“公道自在人心,海瑞说得没错,他比严氏更加可恨!”
“如果朝堂真是要争斗,我支持林青天为大明拨云见日!”
……
京城的百姓和士子在得知最新的情况后,却是没有过于顾忌徐阶将来能够凭着拥立皇长子而翻身,便是纷纷将矛头指向了这位被山西帮推举而起的贤相。
跟着朝堂的复杂价值观不同,在纯朴的劳苦大众看来,此次明显有错的是徐阶,而朝廷便应该将徐阶这位首辅革职查办。
当然,这帮人终究是游离于权力之外的群体,哪怕他们再如何的义愤填膺,亦不可能影响到朝堂的最终走向。
下衙时分,各个衙署的官员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有性子急促的官员更是已经走出了衙门大门。
紫禁城显得很是安静,位于太极门旁边的廊房却是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工科给事中吴时来并没有跟随着同僚走出紫禁城,却是径直穿过了那个广场,走进了这间负责向皇上呈送奏疏的机构。
他是嘉靖三十二年的进士,初授松江府推官,而后得益于老师徐阶的提拔,让他一举成为人人敬畏的刑科给事中。
为了报答徐阶的提拔之恩,亦是为了替国除奸,他上疏弹劾嵩父子招权不法。只是那时的严嵩倍受恩宠,更是猜到自己老家是主使,故而将他跟同上疏的张翀和董传策一同下狱逼供主使。
他终究是一个有骨气的人,却是没有招出自己的老师,最终被朝廷戍边广西横州,却是一呆便八年之久。
所幸没有死在广西,随着新帝继位,他跟张翀和董传亦是被“平反”,而他重回朝堂出任工科给事中。
十五年的官场生涯说不上多精彩,但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如他这般,竟然有八年时间是在烟瘴之地感受人间疾苦。
领班的胖太监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结果抬头便看到吴时来走进来,不由得打量着吴时来困惑地道:“吴大人,你这是?”
“本官来这里自然是要上疏,还请将这一份奏疏现在便呈送上去!”吴时来跟太监一直划清界限,面无表情地从袖中掏出一份奏疏道。
胖太监显得有些为难地抬头望向天色,然后压低声音解释道:“徐阁老早前已经有交待,凡是科道的奏疏都要先送到他那里。只是现在天色已晚,徐阁老恐怕已经不在文渊阁,而今要送只能送往文书房,要不你明日再来吧?”
时间确实过于不凑巧,若是再早一些,他便能选出不利于徐阶的奏疏送到文渊阁给徐阶处置,却不会像现在这般只能送往司礼监文书房。
旁边的一个小太监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却是装着没有听到一般,便是在那里继续假意地整理着文书。
却是知道徐琨跟自己这位上司已经搞好关系,这些天但凡有不利于徐阶的奏疏都会交到徐阶处置,简直就是徐家的看门狗。
“徐阁老是吾师,你认为我会上疏弹劾吾师吗?”吴时来的眉头微微蹙起,却是显得不快地质问道。
胖大监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当即便陪着笑脸并接下奏疏道:“呵呵……是杂家多想了,这便办你办理!”
“许公公,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太极门可是有办事章程的!”吴时来的怒意不消,又是认真地告诫道。
胖大监没想到吴时来是这般性格的官员,心里不由得暗自不喜,但脸上仍旧陪着笑容道:“吴大人说得是,我一定按章程办事!”
旁边的小太监深知自己这个上司是什么德行,但亦是过来赶在下衙前处理好这份奏疏,将回执恭敬地递回了吴时来。
吴时来回执便放进袖中,只是正要转身离去,左边的腿关节便是隐隐发痛,让他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当年在刑部大牢为了不供出老师,他可谓是饱满折磨,身体亦是那个时候出了一些状况。在广西横州的卫所充当兵卒的那些年里,他亦是落下了风湿的病状。
每逢大阴天或雨天,他的腿都得遭受折磨,时常晚上睡觉都不能伸直腿。为了防止感冒,以致夏天都穿得比常人要多。
“吴大人,你怎么了?”小太监看到吴时来突然间站立,当即困惑地询问道。
“没事!”吴时来将另一只腿果断地迈出,虽然腿关节传来一阵刺痛,但却是义无反顾地朝着门外走去。
其实他的腿真的很痛,只是想到广西那边百姓的生活情形,这点痛倒不能击垮他。不说他现在的日子如此优越,身上亦是肩负着拯救苍生的使命,有什么理由被这小小的疼痛击倒?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徐阶如同往常般醒来,在几名漂亮侍女的服侍下,显得十满意足地洗漱,事因他刚刚做了一个十分舒畅的梦。
一想到梦中林晧然匍匐在自己脚下瑟瑟发抖的场景,他多想这个梦能再长一些,亦或者会变成一个现实。
吃过一顿美味的早餐后,他便是来到前院准备上早朝。在临钻进轿子的时候,不由得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让他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只是想到他今天即将挑起立储之争,想到自己所留下的一个后手,想到自己巧妙地利用李贵妃和皇长子,更想到昨晚的那个美梦,嘴角不由得轻轻上扬。
“起轿!”
管家看到徐阶钻进轿子,当即便是拉长语调喊了一声,而后带领着亲随护送着徐阶朝着紫禁城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