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依始,隆庆虽然还是不能下床,但恢复精力后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要对百官开始秋后算账了。
很多官员最初还是有所防范,毕竟林燫的“照”字风波过去不算太久,隆庆抓到他们的错误用词便可以小题大做。
只是看到隆庆一直都没有反应,加上大家都笃定隆庆驾崩是早晚的事情,故而用词方面显得越来越放肆。
却是谁都没有想到,隆庆竟然挺过了这一关,而今对他们这帮一心想要政治投机的官员进行了大清算。
这个事情很快就交到了内阁进行处置,已然是要对一帮“犯上”的官员进行处理,其中竟然包括时任礼部尚书的赵吉贞。
赵吉贞其实有点冤,其作为礼部尚书,有护礼的职责,故而上疏请求隆庆册封皇嫡为太子是无可非议的事情。
偏偏地,事情碰上了隆庆的枪口,而隆庆正苦于没有比较有份量的官员,结果却是发现了赵吉贞的奏疏。
正是如此,这位原本从南京调过来想要制衡林晧然的礼部尚书,而今却是被隆庆亲自给罢免了官职。
至于那些骂得很欢的官员其实都是闲职或边缘化官员,他们无视郭朴停止拥立皇嫡的劝告,却是一心想要博得拥立之功。
事情到了这里,隆庆想要惩治,而内阁亦不打算袒护,故而对于这些官员的清洗工作很快便完成了。
隆庆在惩治这帮官员后,却是感到自己终于是胜了百官一场,而且九边不断传来好消息,致使他的身体日见好转。
到了九月份的时候,隆庆已经可以下床了,却是令太医都感到神奇。又过一月,隆庆竟然可以走出乾清宫,整个人的脸色明显好转。
正当大家都以为隆庆将会慢慢康愈的时候,结果淑妃待寝的那天晚上,隆庆在行房中途突然间昏了过去。
或许在昏迷的前一刻,隆庆会后悔自己没有听从太医的叮嘱,但这一切已然是太晚了。
今天的冬天比以往要来得早一些,京城的气温急剧下降,青砖街道上的行人亦是纷纷穿上了棉袄等厚衣服。
紫禁城跟着京城似乎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般,特别隆庆不上朝后,京城对于这位皇帝的情况亦是依靠道听途说。
尽管新近又有隆庆驾崩的小道消息传来,但像是放羊的小孩不断地喊着“狼来了”,结果现在大家都不再相信这些流言了。
至于官场更是如此,毕竟那一场风波让礼部尚书赵贞吉为首的官员倒台,而今大家都不肯轻易进行这种政治投机。
文渊阁,次辅值房,檀香袅袅而起。
身穿蟒袍的林晧然端坐在书桌前,胡子明显更长了,深身散着一种上位者的气息,偶尔的一眼能让进来的人心生畏惧。
随着俺答的金国毁灭,林晧然的声望再上一层楼,却是大明当之无愧的战神,一个注定会留名青史的名相。
从政界到军界,亦或者是华夏民族,而今的领头人都是林晧然。特别在这个皇帝不理事的时期,林晧然的权势可谓是达到了顶峰。
林晧然倒没有因为这些事情而骄横,每日都是按时前来文渊阁处理政务,认认真真地处理两京十三省的大小事务。
虽然他位居内阁次辅,只是郭朴将绝大部分的票拟权移交给他,致使他已经提前享受首辅的权力。
林晧然是一个很自律且有责任心的人,面对着这个王朝繁琐的事情,正在认真地拟着两京十三省的奏疏。
凭借着他过人的智慧和充沛的精力,毅然是大明百年最能干的相爷,亦是华夏民族最强的一位领袖。
身穿七品官服的陈经邦蹑手蹑脚地进来,小心翼翼地给林晧然的茶盏重新换上新茶,期间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他比林晧然其实要大上一些,只是不管是双方的关系,还是那份打心底的尊敬,亦或者是林晧然身上那份上位者的威严,都让他处事十分的谨小慎微。
林晧然看到茶盏放回固定的地方,便是停下手中的工作,只是左眼皮突然跳了好几下,让他若有所思地扭头朝着西南方向望了一眼。
却不知为何,今日总是感到一阵心神不宁,总是感觉在西北方向会有一件不好的大事情发生。
只是明军在大板升城的基地刚刚已经修筑完成,不仅安排着精兵强将在那里驻守,而且有雷州大炮充当着新城的守城重器。
尽管石家军已经返回了大同,但凭借驻守基地的兵力和防御工事,按说不应该发生什么大事才对。
偏偏地,他心里生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总是感觉将会有不得了的大事发生。
“师相,您可是为了甘肃灾情的事情发愁?”陈经邦看到林晧然微微地蹙起眉头,便是进行猜测道。
在最新的朝廷大事上,最严重事情的无疑是甘肃大旱,甘肃巡抚周幼清再度上疏称“甘肃干旱,请求拨款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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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晧然轻轻地呷了一口热茶,抬头瞥了一眼陈经邦道:“公望,为师听说你家里最近十分的热闹呢!”
“师相,他们都知道弟子相随在师相身边,故而才过来想要巴结弟子,其中有几位六部侍郎亲自登门,弟……弟子着实不好拒之门外!”陈经邦的额头当即冒起虚汗,便是急忙进行解释道。
尽管他现在仅仅是小小的正七品翰林修撰,但凭借着他跟老师的亲密关系,哪怕是六部尚书都不敢轻视于他。
至于巴结他的官员可谓是络绎不绝,若不是他有着很强的原则,恐怕早已经被这些官员所攻陷了。
林晧然捏着茶盏子轻泼着茶水,却是认真地询问道:“你可还记得你的师公在西苑门前对你们的教导!”
“师公当年用轿夫湿鞋来教导弟子等人,弟子至今不敢忘!”陈经邦想起那位令人钦佩的师公,当即一本正经地说道。
林晧然又是轻呷了一口茶水,而后抬眼询问道:“甘肃巡抚周幼清昨晚托人给你送来一份重礼,可有此事呢?”
“师相,他……他是师相的同年好友,弟……弟子不好拒绝,但只收下了一个玉如意!”陈经邦的眼睛一瞪,而后十分认真地解释道。
一直以来,他都谨记着自己的原则,并没有收下任何官员的重礼。只是甘肃巡抚跟自己老师是同年好友,昨晚实在不好拒绝,故而折中收取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玉如意。
林晧然知道陈经邦此次破例收礼并不是因为贪念,而是这种很难避开的人情世故,但还是认真地告诫道:“你的鞋子一旦脏了,便会跟那个轿夫一般,将无所不至矣!此次算你不慎所致,但望你今后不要将师公的话抛之脑后!”
“弟子愧对师相和师公的教诲,今后定不敢再犯!”陈经邦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当即便是跪下跪了三个响头道。
林晧然将茶盏轻轻放下,便是对着敲破额头的陈经邦吩咐道:“起来吧!你去将陈尚书叫过来!”
“弟子遵命!”陈经邦隐隐感觉到甘肃灾情并不一般,便从地上站起来恭敬地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