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静静坐在轿子里,没有搭话。
回想起方才惠嫔羞愤垂泪的模样,有那么一个瞬间,宋昭甚至对她今日所行之事,生出了几分愧疚来。
原以为惠嫔遮遮掩掩,是身后藏了个什么大秘密,
却没想到......
其实这事也不难理解,就算惠嫔是孩童心性,可女孩子家家,哪有不爱美的?谁又会甘心将自己缺憾的一面,展示在众人面前呢?
从前的萧贵人不也是一个道理?
有着蛇皮癣,便天天沐浴擦身,想尽办法藏着掖着,生怕让人知道了她的秘密。
可宋昭又觉得有些奇怪,
当日萧贵人的蛇皮癣是轻症,她尚且可以瞒天过海,
但惠嫔的疤痕那么明显,她又是侍寝过的,萧景珩又岂会不知道这件事?
正巧,今夜萧景珩来了她宫中用晚膳,
席间过半,宋昭忽而面露难色对他说:
“皇上......今日臣妾陪着惠嫔一起打雪仗的时候,闹出了点意外。”
闻言,萧景珩立马放下碗筷,仔细盯着宋昭左右环视着,关切问道:
“哪里伤着了?”
宋昭摇头,语气愧疚道,“倒不是臣妾,只是......雪球砸到了惠嫔的脖子上,佟常在害怕雪渍顺着围脖钻进去要惠嫔受凉,便替惠嫔将围脖摘了下来。却不料看见了......”
宋昭的话只说了一半,
便从萧景珩一个细微蹙眉的动作上察觉出,他定是一早就知道这件事的。
彼此静默须臾,才听萧景珩十分懊悔地叹了一声,
“这事原是朕不小心。大抵是两年前吧?那时候你还没入宫,有一日朕喝醉了酒,误打误撞去了昭纯宫。
惠嫔让宫人替朕准备了醒酒汤,但她那时年纪轻尚未伺候过朕,滚烫的汤就捧着托盘奉了上来。朕也是酒醉误事,端起汤碗下意识觉得烫,就将碗盏丢了出去。结果......那一整碗滚沸的汤,就从惠嫔的领口灌了下去,将她伤得厉害......”
从领口灌了下去......
宋昭只听萧景珩的描述,都觉得胸前的皮肤皱巴在了一处,难受得很。
这般想来,那惠嫔的烫伤就不仅仅是在脖颈上,甚至连身上也有?
再联想到,惠嫔今年已经算是十五了,可瞧着胸部还是没怎么发育过的样子......
说不定,就是和这件意外有关。
想她胸前的疤痕若是和脖颈上的疤痕一样,十二三的年纪遭此重创,那一双玉乳定是毁了。
知晓了惠嫔从前经历过这样如同梦魇的惨事,宋昭心底的愧疚之情愈发加深了几重,
“那真是要惠嫔妹妹受苦了......”
萧景珩道:“她虽是孩童心性,但也有爱美之心。这件事本就怪朕,为了顾全她的脸面,事发后只得秘而不宣,叫太医细心给她诊治着。如今你既知道了此事,也让李常在和佟常在别节外生枝,免得平白让惠嫔再遭了旁人议论。”
宋昭颔首应下,“臣妾明白。”
她回话的时候声音很弱,眸光闪动着,情绪瞧着低落。
萧景珩看穿了她的心思,便牵起她的手,温声道:“怎么了?”
宋昭喟叹着说:“今儿个从昭纯宫离去的时候,听惠嫔妹妹一个劲的哭。臣妾一时也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去怎么安慰她才好。”
“惠嫔的性子最是和善,再大的烦心事,只要见着好吃的,就都被她抛诸九霄了。”
萧景珩默声思忖须臾,倒是替宋昭想了个法子,
“这样,你母亲与她一样都是江浙一带的,明日你吩咐宫人做些你家乡的风味带给她,再跟她说上两句宽心的话。等朕哪日得空也去瞧瞧她,让她别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就是了。”
眼下也没比这更好的法子,宋昭只得柔声应下。
可不知怎地,她心底总觉得这件事里里外外的,仍旧透着一股莫名的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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