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mǔ_zǐ 连心,即便承煜什么也不肯说,昭华也是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失落的。
于是后来,昭华索性也不问他这些了,
而是屏退左右,与承煜独座偏殿中,搂着他低声问道:
“承煜,你告诉阿娘,你心里是不是还很挂念你的父亲母亲?”
闻言,承煜的脸色这才出现了一瞬的动容,
他并没有说话,但却用力点着头。
昭华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温声道:
“好孩子,阿娘知道你自记事起,便是陈家夫妇在悉心照顾着你,你自与他们感情深厚。如今乍然离了他们,即便入了宫中满眼都是富贵,也无法抵得过你对他们的半分思念之情。”
承煜抬头看着昭华,
半晌,终是收了规矩,有些怯懦地说:“可是皇叔说,我是父皇和母后的儿子,入了宫,我就不能再提及父......养父和养母了。母后听我说思念他们,不会怪我吗?”
“傻孩子。”昭华搓了搓承煜的额发,忍俊不禁道:“你若是半分都不思念与你朝夕相处,待你如亲骨血的父母,那便是不孝了。一个不孝的孩子,哪怕是再守着规矩,再知晓礼数,那也不算是好孩子。”
承煜懵懂地点着头,又说:“我觉得母后和父皇很不一样。我见着母后,便莫名感觉亲近。可见着父皇却......”
“日子还长,不急。”昭华打断了孩子接下来的话,转而道:“阿娘答应你,日后若有机会,定会让你和你的养父养母见面的,好不好?”
承煜连连点头,眼中星芒流转,连声调都不觉高了一个八度,“好!”
说着,会心笑了。
这是承煜入宫后展露的第一个笑颜,
然而,
这也是昭华对承煜说出的第一个谎言。
翌日,萧景琰欲成行烛阴秘密行事,拿下江慕夜人头的时候,却从御前得知了一个消息。
原是自他往衡州去接回承煜的时候,萧景珩就已经派暗部的人前往烛阴下手了。
他是一日都等不下去,巴不能即刻让江慕夜人首分离。
待到承烨满月礼后的第二日,
江慕夜的首级也被装在了鎏金锦盒中,被送到了御前。
适逢今日是先农礼,萧景珩要携王公贵胄出宫往骊山先农坛,祭祀先农,举行亲耕藉田典礼。
这一来一回,至少也要耗费三五日的光景,
若等他回宫再行处置尚阳,哪怕江慕夜的首级拿冰镇着,只怕到时也要糜了。
且尚阳谋算了昭华这许多,萧景珩也是想让昭华能亲手出了这口恶气。
故而出宫临行前,萧景珩将这锦盒交给了昭华,让她将此物‘送’给尚阳,并在她最绝望之际,送她上路。
无论尚阳是不是敌国细作,只要入了皇宫的门,她就永远都是后宫女眷,
昭华为后,自然是有责任要去处置获罪妃嫔的。
于是乎,当日午后御驾离京,昭华便提前让人将尚阳从暴室接回了昭纯宫,又给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晚些时候,她去昭纯宫时,见尚阳已经换作新衣,了无生机地坐在暖座上,目光浑浊空洞地看着窗外夕沉染红的云霞。
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满绣珊瑚的衫衣,
衬得她肤色洁白胜雪,但那满身的伤痕,与满面的落寞,
却是全然找不回她从前那般‘天真无邪’的影了。
闻得开门声,尚阳懒懒回眸望去,
在目光与昭华对上的一瞬,她愣了愣,转而无声笑着,低浅呢喃了一句,
“宋昭,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