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真会说话。”李善大笑道:“既然担忧,为何要回来呢?”
当日,是周氏和小蛮一起去的,但第二日李善就察觉到小蛮有点不对劲,干脆将其送回来……当时李善一脑子的烦心事,之后思索过,只怕小蛮之前是认识平阳公主的。
唐初的教坊司女子,都是犯官家眷,可能善歌擅舞,也可能会吟诗做赋,但读过经史的就少了,而小蛮在这方面不比李善要差。
“去,让老范去请凌先生过来。”
“凌先生、马周和苏家大郎都没走呢。”
李善叹了口气,大步走入正堂,坐下第一句话就是,“说吧。”
马周抓了抓鼻子,“这几日,陇西李、赵郡李、河东柳、河东薛都有人登门,此外还有些世家,宗室也来了人。”
凌敬瞄见小蛮已经退下,才骂道:“自十多日前传出平阳公主康复,坊间传言一日过一日……均言怀仁为当代医圣。”
李善忍不住扑哧笑了,当代医圣……这是谁给我戴的高帽啊。
“还笑?!”凌敬瞪眼道:“为此淮阳王来访……”
“噢噢噢噢!”李善恍然大悟,“道玄兄原来是受凌伯怂恿的……”
“怂恿?”凌敬都被气笑了,“若是陇西李氏延请,难道你不去?”
“就算救回来一个,还有十个百个在等着你!”
李善点头赞同,现在他才明白,这才是李道玄登门拜访平阳公主,希望自己投入平阳公主府的真正原因。
有了平阳公主的庇护,李善才能独善其身。
马周低声道:“怀仁,你想过没有……若是他日有重臣病危,太子再行举荐呢?”
“若是秦王一脉将领病重,秦王会不会延请?”
“为今之计,只有平阳公主能庇护。”
这些是李善离开平阳公主府之前没有考虑过的问题,毕竟消息断绝了很久,他想了会儿,不禁苦笑道:“太子、秦王均欲以此怀柔。”
想想看就知道,太子李建成拍着胸脯说,来吧,投入东宫吧……你家老爷子不是病危嘛,我让李怀仁走一趟就是了!
放心,绝对没问题!
平阳公主半个身子都进了鬼门关,李怀仁都能从阎王手中抢回来!
麻痹……李善在心里暗骂,这叫什么事啊!
凌敬还在那添油加醋,“河东裴氏、清河崔氏……两块拦路石,你如今投入秦王麾下,却以科举入仕,东宫颇多怀柔,有招揽之意。”
“此时,投入平阳公主府最为妥当,即使秦王、太子也不敢相逼!”
“怀仁,你可知,平阳公主在李唐是何等分量?”
凌敬叹道:“不论其他,天策府中多有英杰曾在平阳公主麾下听命,玄甲军中颇多旧部……”
“正因为此啊。”李善长叹打断,“谯国公言平阳公主幕府长史出缺多年,但某推辞了。”
“为何?”
“为何?!”
凌敬和马周异口同声。
李善在心里整理了下思路,轻声道:“其一,在公主府驻足月余,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在下深知平阳公主的分量,上得圣人宠信,中有诸多功勋旧部,下得士卒用命。”
“其二,平阳公主驻守晋阳多年,左右六护军府皆备,麾下数千大军。”
凌敬、马周听得一头雾水,这些他们都是知道的。
李善加重语气,“其三,听谯国公提及……是太子建言,圣人才召平阳公主回京。”
安静了片刻后,马周试探问:“平阳公主与太子交好?”
“绝不可能。”凌敬嗤笑道:“若说齐王依附东宫,说不定还有他意,但平阳公主依附东宫,有何好处?”
真正说起来,齐王李元吉也是登基为帝的资格的,但平阳公主是不可能的……毕竟武则天还不知道有没有出生呢。
凌敬琢磨了下,“怀仁的意思是……平阳公主可能也会卷入夺嫡?”
“为何太子执意调平阳公主回京?”李善冷然道:“无非为了制衡秦王。”
凌敬点头赞同,“虽东宫有长林军,齐王府亦有左右六护军府,但论武力,与天策府难以相抗。”
马周熟读史书,嘴唇有点发抖,“难道……”
凌敬看了眼马周,微微摇头,“尚不至于此。”
“不至于此”和“尚不至于此”是不同的。
李善笑了笑,凌敬也看得出来,李世民是希望通过正常的手段上位,至少在这时候,宫变夺位还不在他的计划中。
“怀仁,有什么就说吧。”
“去年十二月,陈国公病逝。”李善本来不想说这些,毕竟只是猜测,虽然以穿越者的眼光来看很可能成为事实,但眼下需要说服凌敬、马周。
马周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大用……但凌敬,却是李善和李世民之间最重要的一条纽带。
“陈国公窦抗,原任左武候大将军,曾随秦王平定陇西薛举、攻打洛阳,但只忠于圣人……虽为左武候大将军,但实则手掌北衙禁军。”
“北衙禁军?”
“左右监门卫,掌诸门禁卫,如玄武门、芳林门,左右千牛卫为侍从、仪卫,两者合称北衙禁军,护卫皇城,十二卫衙门在宫城难侧,被称为南衙军。”
“换句话说,北衙禁军乃是陛下直属的兵力。”李善双目下垂,“若是平阳公主掌北衙禁军……某何以相处?”
凌敬和马周目瞪口呆,如果平阳公主掌北衙禁军,那李善真成了众矢之的了。
一个对平阳公主有救命之恩的少年郎……如今李善还能不选边,但如果投入平阳公主府为长史,如果还不选边,只会成为牺牲品。
凌敬以手加额,“好险好险……”
马周还在怀疑,“公主掌北衙禁军?”
“怀仁在公主府月余,若无把握,何敢妄言?!”
听到凌敬以这个理由斥责马周,李善有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