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深夜了,躺在床上的崔十一娘睁开眼睛,发现身边还是没人,她知道李善并不是去了周氏、小蛮处,肯定是还在外院没有回来……但即使如此,黄昏时分郎君还亲自端着饭菜过来,想到这,崔十一娘甜甜一笑。
但想起昨晚李善所说的,崔十一娘不由得叹息一声,想起昨日深夜被惊醒后,郎君开玩笑说的那句“悔教夫婿觅封侯”。
听见微微的声响,崔十一娘转头看去,借着月光看见李善轻手轻脚的走来。
“还没睡吗?”
“刚醒了会儿。”
听着妻子软软糯糯近乎撒娇的声音,李善笑着摸了摸崔十一娘的脸颊,小声说:“放心吧,无论如何,为夫也不会再领兵上阵……呃,外院用餐时候,还没岳丈大人训斥呢。”
崔十一娘低低的应了声,她也心里有数,如果丈夫再立下偌大军功,即使陛下、秦王再如何有量,也很难安置了,到那时候,很多事情都不太好说了。
想到这,崔十一娘小声说:“再过些年,去清河?”
崔十一娘说这话时候颇有迟疑,颇为犹豫,无往常时候干脆利索的作风……毕竟丈夫是大唐嗣王,可不是依附清河崔氏的女婿。
“迁居清河吗?”李善想了想,“也不错,不过只怕陛下与秦王不会放为夫出京兆啊。”
“到时候再说吧。”
“明日可能要入宫议事,快睡吧。”
不多时,听见妻子细细的打呼声,李善抿嘴一笑,可惜现在没有录音机,否则一定要录下来……崔十一娘无数次脸红而态度坚决的否认,我睡觉不打鼾!
等一夜过去,李善起床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
嘀咕了几声,李善起身洗漱……自从大婚之后,他不得不亲自洗漱了,毕竟周氏、小蛮进不了正屋。
看见外间崔十一娘正皱着眉头在喝小米粥,只吃了几口就张口呕吐,李善想了想让人去清炒了个萝卜丝来,才劝得妻子多吃了几口。
“不是要去议事吗?”崔十一娘催促道:“你先去忙吧。”
“又要议事?”门外响起张氏诧异的声音,“不是说要多歇息些时日吗?”
一旁的崔信哼了声,“军国大事,你懂什么!”
张氏登时横眉立目,崔信有些下不来台,转头看向李善,“还不快些,再过些时日就回城,住在这儿,每日上衙都要迟!”
李善干笑着拿了两个馍馍就走,心里吐槽不已,昨天你上衙迟到……明明是你自己起来迟了,这也能怪我?
这是不讲道理嘛!
一路进了皇城,因为今日没有早朝,李善径直进了宫城去了两仪殿,还没有召集群臣议事的李渊诧异的看着来禀告的宫人,再次询问:“是魏嗣王李善李怀仁请见?”
“是。”
李渊咧咧嘴,“让他进来。”
“臣李善拜见陛下。”
“怀仁……”李渊好奇的问:“为何……呃……”
这话有些不好问出口啊,你是什么德行,大家都心知肚明,御史台的御史更是清楚,从代州回京出任司农卿以来,基本上就是早朝不见,上衙不到,你今天怎么会这么早入宫觐见?
“呃……”李善也有点不好意思,婉转解释道:“臣妻崔氏自幼受尽宠爱。”
“嗯?”
李善眨眨眼,递去一个嗔怪的眼神,“岳丈大人、岳母大人如今都在照料内子。”
李渊一怔后放声大笑,“哈哈哈,是被清河县公逼着来的吧!”
“哎,陛下料事如神。”李善叹道:“昨日岳丈大人上衙稍迟,也不知是萧相还是杨相提了几句,结果晚间责备臣……明明是他自个儿起床迟了!”
李渊忍俊不禁,指了指李善,“那稍后两仪殿议事,正要询怀仁。”
“是因为突厥事吧?”
“怀仁如何知晓?”
“凌公告知的。”李善解释道:“据说都布可汗、突利可汗、义成公主都要取臣首级?”
张仲坚如今是灵州军的实际统帅,但却是李善的亲卫出身……两人暗中通信,虽然李渊、李世民都知道这是难免的,但这种事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
“怀仁之名,在草原上,可止小儿夜啼。”李渊叹道:“因怀仁,突厥再裂,但也因怀仁,突厥内乱已平。”
“还请陛下为臣做主。”李善委屈的说:“长孙无忌居然以此指责!”
李渊也有些无语,但也觉得这种指责有些道理。
两人聊了好一阵后,差不多到了时间,李渊下令召诸位宰辅两仪殿议事。
裴世矩进了两仪殿,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秦王下首位的李善,直到今日在门下省看到了灵州道行军副总管张仲坚的奏折,他才有点相信李善昨日那番话可能有几分真情实意。
因为突厥结盟又分裂,只怕大战又起,提前得知消息的李善才会选择和解……裴世矩行礼后沉默的坐在位置上,心里叹了口气,但即使知道,自己只怕还是会选择拒绝。
原因也很简单,其一,裴世矩以己度人,李善不是因为要和解才和解的,是迫于无奈才选择和解的,一旦自己致仕,再无任何的反抗能力,等到突厥退走或者明年,李善会不会遵守承诺……这实在是很难说的事。
裴世矩不觉得李善一定会遵守承诺……反过来说,如果裴世矩占据了上风,想选择和解,不会简简单单的让李善致仕或者滚回岭南,一定要亲眼看到李善的死,才能放心,才会有选择性的放过其他人。
其二,裴世矩最看重的还是子嗣传承与门楣不坠,简单的来说,一方面是香火不绝,一方面是门楣不坠,当然了,这是特指西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