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于空,洒下万点银辉,将地面照得亮堂堂一片,白日厮杀的战场如今寂静无声,初战没能讨到便宜的突厥人也不再夜间来袭扰了,鸣沙大营内静悄悄一片,只听得见黄河汹涌水流的声音。
中军大帐内,清点完人数的唐俭有些头大,脸色也有些许苍白,他虽然前隋曾经与李渊同掌禁卫军,但平心而论,他在军略方面是没有什么杰出表现的……事实上,他在面对刘武周、薛举几战中,都是以大败而告终的。
不过唐俭其人,性情疏狂,爽直豪迈,不循规矩,最喜纵酒为乐,颇有胆略,但今夜却骇然失色……也怪不得他,开战第一日,唐军阵亡一千六百余人,受伤难以上阵者又有一千两百余人,也就是伤亡共计近三千人。
而鸣沙大营内,不计算民夫的话,唐军士卒也就三万人,换句话说,初战就折损了一成。
唐俭原本还想着死死守着鸣沙大营,熬到天寒地冻突厥退兵呢,算算时日,至少要五十天……第一天就折损了一成,就算不溃败,三万唐军也最多只能撑十天。
史大奈、段志玄、侯洪涛几人互相对视了几眼,他们都参加了去年的泾州一战,并没有唐俭那般惶恐,神情中反而透出了几丝轻松,
“突厥伤亡更重,光是东面就折损了至少五千骑。”侯洪涛笑道:“将北面、南面算进来,突厥初战阵亡应该在六七千之间。”
段志玄补充道:“这么大的伤亡,能有几日?”
“阿史那·社尔弑杀叔父上位,又有突利可汗分权,在突厥内部权威远不如前几任可汗,这么重的伤亡……”侯洪涛冷笑道:“更何况,都布可汗虽携十万大军,但其中必有其他被裹挟南下的部落,不可能倾尽全力来攻打鸣沙大营。”
“不错,不提中宁的守军,突厥也要提防安乐州,也要盯着可能出兵的原州张武安。”段志玄嘿然道:“说不定还分出偏师要防着延州的代国公呢。”
“咚咚咚。”张仲坚曲起手指敲了敲桌案,不悦的看了眼侯洪涛与段志玄,他在军中威望不着,但面前这两人,一个是李善亲卫出身,另一个是天策府内不多的与李善既有交情的大将,而且还对其俯首帖耳,是张仲坚在灵州军内能指挥得动的。
一直没吭声的史大奈笑呵呵的打圆场,对还一脸懵懂的唐俭解释:“突厥最利骑战,不喜攻坚,但唐军主力驻于鸣沙,突厥难以绕行,故不得不猛攻营寨。”
“若是突厥今日能占尽上风,唐军有不支之像,都布可汗可能会继续全力猛攻,再隔断通信,在外恐吓,骑兵纵横,以瓦解军心,甚至等唐军粮草耗尽,不得不突围,再行追击。”
“但今日初战,虽然突厥整日猛攻,虽伤亡近三千,但至日落,突厥未能攻破羊马墙,伤亡极为惨重,即使都布可汗意欲继续猛攻,只怕也难以为继了。”
张仲坚简短的总结道:“突厥攻坚,第一日全力猛攻,若守军能战,突厥就不会再猛攻,转为袭扰各地,伏击援军,截断粮道。”
唐俭长长松了口气,也就是说后面不会再有这么重的伤亡了,都布可汗也付不起这样的代价,或者说他都没有付出这么大代价的能力。
伏击援军……这个可能性并不大,仅有的援军也就两个方向,要么是安乐州,要么是张士贵,前者能坚持不降张仲坚等人就谢天谢地了,而张士贵的职责是坚守原州,别说是相持了,就算是灵州军败北,原州也是不会出兵的,万一被突厥攻破原州,那就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