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兵在中条山。
天雄军副使牛礼已经住进了山中,他们是从商南道悄然返回的。
房州平定之后,定远军使王遇率部北返商州,商南道这条偏僻小路的防务正式移交给了他们。
天雄军的北上是低调的,而且打着正常换防的旗号。
他们抵达陕州后,立刻从长达七十六丈的太阳浮桥渡河,抵达了平陆县。
此县隶陕州,原名河北,天宝元年更名为平陆。
在平陆县领取粮草、物资之后,天雄军继续北上,沿着沙涧河谷东北行,走了四十多里,到一处名为軨(ling)桥的地方。
这里有一段上坡路,古时叫颠軨坂,当沙涧水,东西绝涧幽空,地壑深深,中间筑以成道,走十余里至虞城。
虞城在虞塬上,虞仲所封,是为北虞,历史上晋国曾借道于此,讨伐虢国。
虞城在大道以东,本是一座军堡,去年下半年开始就被改为仓城,此时成了天雄军五千军士的驻地。
出虞城向北,开始下坡。山道穿越整整七重山,总长二十余里,非常险峻。
这段总长不到四十里的险峻山路,合称“虞坂颠軨道”,是中条山诸通道之一,南北重要交通线。
下坂之后,道分两途。
西北行三十余里至安邑县,东北行四十余里至夏县。这两个县,都是陕州属县,在中条山以北。
感谢朝廷,陕州八县,有五县在黄河以北,其中安邑、夏两县更是在中条山以北。当初划分各州属县时,朝廷官员们一定心机满满,故意如此操作。
不然的话,让河中府与陕州以黄河为界,那也太好守了,有大河、中条山两条屏障,不是给你割据的机会么?
“王瑶不为人子,我若生了这种孩儿,早扔茅厕里溺死了。”作为随时可能爆发的河中战役的重要参与者,牛礼是少数知道内情的大将。
他已经在虞城待了十几天,几乎快被寒冷的山风吹傻了,因此一肚子老气。但又不能对别人说,此时房内无人,低声骂两句解解气。
“契苾璋的人怎么还不到?六千步骑,好大一股力量呢。这帮蕃人,懒懒散散,当不得大用。”牛礼搓了搓冻得僵硬的手,目前在地图上不断逡巡。
从陕州向北,还有一条捷径。
陕州渡河之后,东北行是虞坂颠軨道,往西北行过白径岭、中条山,可至河中府解县。
这条路距离短,但不在陕州地域范围内,而且非常艰险。
白径岭,“山岭参天,左右壁立,间不容轨,谓之石门,路出其中”,故这条路叫石门道。
石门道一出山,就是盐池,河中府最大的财源,可想而知这里是重兵布防的。
而且这条山路无法过马车,缺陷太大了。这年月,即便是纯骑兵部队,也一定带着大量马车,装载粮草、箭矢、药材及各类坛坛罐罐。
光靠驮马的话,持续作战能力有限——也不知道历史上蒙古人深入敌后怎么活的,听闻经常抢不到粮食,于是吃人、吃草、生吃马肝,小口shǔn xī 马血还不能让马死,甚至牲畜粪便都吃过,吃光了肉的骨头都不舍得丢,他们的成功,确实是别人难以复制的,因为你做不到这么狠。
“将军,臧军使来了。”营房内,亲兵来报。
牛礼起身,先整了整戎服,然后出门迎接。
“大帅遣人传来消息,王重盈再次呕血,已经不能下床,怕是时日无多了。河中府暗流涌动,王珂终日宴客,军府诸将、幕府僚佐登门不断,攀附之意甚是明显。”臧都保将牛礼拉到里间,小声说道:“绛州刺史王瑶也在暗中拉拢人手,兄弟相残为时不远。”
“按照都虞候司的计划来吧。”牛礼说道:“希望王重盈再撑一段时间,等大河化冻之后,大帅领铁林等军经龙门渡渡河,届时我部突然西进,两面夹击,争取重创河中衙军。”
河中一府四州三十七县,户口百万,养了五万衙军。如果不能一举破敌,呈拉锯之势,那么就很难了。
“用兵怎么能这么死板呢?”臧都保笑了,说道:“便是攻不下河中府,围点打援也是好的。”
“王瑶控制着万余外镇军,粮饷器械多赖河中府供给,此战确实宜快不宜慢。”牛礼思索道:“天雄军、阴山蕃部加起来才万余兵,最好再来点人。”
“别想了!”臧都保将兜盔扔在案上,摇头道:“李经略使把天柱、顺义、河源、积石、义从五军都攥在手里,陕虢军刚刚退回陕州休整,这帮大爷是打不了硬仗的。”
“那便靠咱们天雄军儿郎。”知道没有援军后,牛礼也发了狠,道:“大不了拼光,以报大帅栽培之恩。”
“也不是一定没有援军。”臧都保想了想后,突然说道:“听闻青唐吐蕃四万人已至京兆府,若其顺利进抵陕州,或能接替部分jūn_duì 撤下来。守城嘛,要衙军做甚?”
“大帅这安排可真是恰到好处!”牛礼有些兴奋,道:“夺了河中,形势大不一样。”
臧都保闻言也激动了。夺了河中,若能再击退河东jūn_duì ,那就是后周之势,偏偏东面还没有形成北齐,这……或许……难道真有那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