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瑶把留在北岸的一万土团乡夫也调了过来,全军两万余众,自告奋勇前去攻河东县,邵树德不许,令他随大军一起行动。
五月二十二日,邵树德率大军抵达河东县外,扎营屯驻。
此时收到消息,被隔断在外的汾水关镇军降了河东,康君立统大军猛攻霍邑。
“晚了!”邵树德笑了笑,将一摞信件收了起来。
河中军校封藏之,偷偷遣人出城送信,言军心浮动,皆欲换个节度使邀赏。
河中幕府营田判官封充遣人相告,王珂大赏三军,同时恐吓军士,言灵武郡王欲尽杀河中衙兵,军士们将信将疑,士气有所恢复。
王珂亲将之一、南来吴裴出身的裴凌将长子送到邵树德军中,直言王氏对他有恩,不欲加害王珂。
还有一些其他杂七杂八的人,基本都出身封氏、裴氏,或者与他们关系密切。
不过看起来,给邵树德送信的人还是少数,往王瑶营地跑的人那可是大把大把。
说来也是可笑。
河东县好歹是有名的大城、坚城,城内本有万余衙军、数千州兵,王珂带着三千余骑跑了回去,这几日大概又跑回去三五千,接近两万五千步骑的守军,按理来说应该守得铁桶一般,但现在什么样?
邵树德站在刚搭建完毕的高台上,只看到内外人员进进出出。厚实的城墙,几乎成了公干往来的驿道,吊篮放下来提上去,一刻不得歇。甚至还有人等不及,直接用绳子攀援而下,奔至王瑶大军的营寨。
人心丧乱,竟至于此!
“大帅!”高仁厚匆匆赶了过来,直接在望楼下行礼。
这老头!邵树德笑了笑。正常不应该上来行礼么?
“我腿脚不好,你上来说话。”邵树德喊道。
高仁厚嘿嘿一笑,蹬蹬跑上了望楼,行礼道:“参见大帅。”
“老是听你和李唐宾叫苦,说兵不够,这次便给你们补兵。”
高仁厚大喜道:“得了兵,末将便去垣县,将张慎思的狗头取来献给大帅。”
“河中降兵,都看了?如何?”邵树德问道。
“不错!”高仁厚赞道:“末将随意挑了一些人,令其射鹿子、射草人,不中者甚少。再考较刀矛之术,都很有火候。末将一问,全是积年老兵,技艺娴熟。就是被惯坏了,一个个吊儿郎当,打仗油滑,非得狠狠整治一番。”
“王重荣在的时候,这些人还是能战的。他死后,六年时间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军中乌烟瘴气,风气败坏。现在整治,还不晚。高将军既然觉得不错,那便先挑吧。”邵树德说道:“若今后觉得他们不堪战,可别再来诉苦。”
“有末将整治,保管服服帖帖。”高仁厚拍着胸脯道:“练好之后,重来一次汾水之战,大帅的铁林军怕不是要被打得……”
说到这里,老高终于知道厉害,明智地闭了嘴。
徐浩、野利遇略二人齐齐瞪了他一眼,不过没和他一般见识。
“降兵万余众,高将军先挑三千人,补入天雄军。”邵树德说道:“挑人、补入的时候做好准备。”
“末将省得。”高仁厚回道。
降兵,可不一定会老老实实。若还让他们住在河中,或许还能接受。若搬到其他地方,说不定就要作乱了。
李克用让昭义镇挑五百精兵送到晋阳,半路不就作乱了么?
可以听你的话,为你打仗,甚至出镇作战,但让我搬家?那我可要造反了。
这事其实不仅仅是个别藩镇,全国范围内都差不多,有的程度轻一些,有的就比较严重。
郓、兖二镇为何拼死抵抗朱全忠?都这副景况了,还在拼死作战,为此给汴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因为朱全忠杀过降兵。
朱全忠为何杀降兵?因为降兵不听话,不愿去汴州,只愿待在本乡本土,守着自己的利益。
这就是恶性循环。
降兵不听话,一怒之下杀了。消息传出去后,人人死战,不愿投降。伤亡太大,火气上来后,整不好要屠城。而一屠城,在别的朝代或许还能吓人,但晚唐这会,感觉负面作用更大,更能激起武夫的逆反心理,和你死磕到底。
难不成我也要走上五代朝廷的老路?一路杀到手都停不下来?邵树德很是无奈。
朱全忠屠魏博,八千衙兵连带家属,一日间杀了个精光。
但似乎效果不好,后来又出了个更跋扈桀骜的银枪效节军,战场上贼能打,但也贼不听话。
这大唐的天下,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大帅,封彦卿来了。”亲兵十将郑勇上前禀报道。
“我去迎他。”邵树德说道。
封彦卿离开丰州后,就回了安邑。之前探过他口风,问他有无兴趣出任绛州刺史。封彦卿有些意动,不过在大封亲自给邵树德写了一封信后,这事就黄了。
邵树德决定让晋州别驾封衡出任晋州刺史,同时让裴禹昌换个地方,出任绛州刺史。反正这两个地方都差不多,裴禹昌应无意见。
军事仗打赢了,后面的政治仗接踵而至,河中善后之事,千头万绪。一着不慎,都可能会对未来的大业造成影响。
朱全忠早年一味强硬,降兵不听话就杀。但到了后来,吃过亏以后,也顶不住了,不得不妥协,但就此埋下祸根。
邵树德想看看,能不能软硬兼施,徐徐图之。
大家都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