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宁三年三月十二,蓼坞之外,船只进出港非常频繁。
大河甫一化冻,灵州那边就打开仓库,将各种物资堆积到码头上,开始一船又一船往外转运。
嗯,“警船”开道。邵大帅的水师,经过多年发展,由一艘战船变成两艘,后来派人远赴汉水招募水手和专业军官,严加训练,如今竟然有了八艘战舰,可真是强大无比了——缉私的效率更高了。
船只满载食品,小麦、青稞、粟米、黄豆、绿豆、奶粉、肉脯、酒水甚至就连干草都有,分段接力,长途转运,在沉没了少许船只之后,如数送到了渭口仓。
黄河水运的发力,是邵大帅在中原能够调动的兵马从几年前的四五万人,慢慢增长到如今十余万的关键。不然的话,关北建设得再好,也只是让当地百姓喜悦,帮不上战争的忙——事实上灵夏百姓非常希望黄河水运断绝,那样他们就能将税收留在本地了。
河中百姓的负担并没有减轻。
在中原用兵,即便船运成本再低廉,那也是有成本的。从灵州运粮,那么远的距离,水文气候情况那么复杂,再算上中途的损耗,怎么比得了从河中运粮?
王瑶旳衙军这些年一直在两万上下浮动,规模始终扩大不起来,除了邵树德的干预外,上供太多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所以说,河阳的建设是有巨大意义的。后勤供给基地离前线越近,成本越低,供应越充分,这即便在21世纪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也是第一选择——咳咳,借道白毛国供应前线,当然没有从大毛国直接供应前线效率高。
梁军水师渐渐出现在了浮桥以东,不过规模并不大,只有十余艘侦察性质的。在靠近中潬城之后,被强弩驱赶了开去——投石机射程太短,还打击不了这些远距离目标。
邵树德在孟州城头观看了梁军水师的试探性火力侦察。
“李晖此人,也是全忠元从之一,可否拉拢?”邵树德询问站在他身边的胡真和徐怀玉。
“大王,李晖在汴州独掌水师,位高权重。全忠对其也颇为信任,赏赐不断。李晖本人更是广置豪宅,家资巨万,府中姬妾、伎女如云,豪奢无比,他怕是很难放下这些东西。”胡真说道。
这些事,也就他这种“叛徒”最清楚了,外人哪能了解得这么详细?
“可惜了。朝廷斥巨资,花费多年建立的水师,居然落到全忠手里,可惜。”邵树德叹道:“霍存还是不肯降吗?”
“是。”胡真亲自出马,劝降霍存,结果差点被箭射死,狼狈逃回。
“大王,中和四年,霍存、葛从周、李谠、李重胤、张归霸、张归厚等人归降全忠。这些人皆尚让旧部,与我等不是一路人,劝之无益。”甚少说话的徐怀玉突然禀报道:“霍存眼下还抱有期望,苦苦等待水师来救。若能将梁军战船隔绝于外,守兵自然死心,再无斗志。”
“哼!霍存此人,如此顽固,我看他是不想好了。”邵树德看了眼已经建造了大半的浮桥,冷笑道:“两道铁索,封锁河面,我倒要看看李晖能不能突破。”
河阳南城,他是真的想要尽快拿下。不然过个河太不方便了,要绕路很远。军情紧急的时候,容易耽误事——武威军已经南下洛阳,他们就是绕的路。
蓼坞码头对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陡峭山脉,人烟稀少。山脉缺口之处,确实有一个水流湍急的小码头,冒险靠岸也不是不可以,但怎么说呢,做做小买卖的商人可以走,他们可以翻越羊肠山道,但根本没法派上军事用途,因为通行不了马车。不能通行马车的路,从军事角度而言几乎没有什么价值了。
回到城中之后,邵树德抓紧批复王府、幕府送来的公函。
新泉军已经结束在青唐城的两年戍期,返回灵州休整,接替他们的是镇国军一部万人。
三万镇国军,本来都是潼关戍兵,这些年被调来调去,完全是当做外派驻防部队在用了。目前,除这一万刚派到鄯州威慑青唐吐蕃的部队外,有一万人在删丹,还有一万刚刚结束廓州积石军城的两年戍期,返回华州,接替他们的是义从军没藏结明部八千人。
军士搬家工作持续进行。
本来今年是打算将铁骑军折嗣裕部、振武军张彦球部都搬过来的,但考虑到灵夏留守部队太少了,于是缓了一缓,只搬铁骑军万人(五千战兵)过来,安置在夏县。
为了补充关北人口流出的损失,继续强征华州百姓一万户至灵州安置——这已经是华州向外迁出的第四批百姓了,前后累计四万余户,但当地人口仍然多达三十万以上,真的太过分了
前后发了两万户华州百姓、一万户同州百姓以及一万多户河中百姓至关北,当地的人口构成又发生了急剧的变化。汉人的数量大大增加,胡人(军士家属居多)大量迁出,社会风气又有所改变。
杨爚禀报,关北蕃部屡遭鞑靼侵扰,损失较大,请拨灵夏劲兵相助,驱杀贼人。
来了,终于来了!邵树德叹了口气。
享受了多年蕃将胡兵的红利,终于到了要为他们扛事的时候了。
这些年,阴山五部日子过得好啊!丝绸之路的利润占去了好大一笔,尤其是鸊鹈泉的山后党项庄浪氏,都在草原上筑城收税了。再加上与关北、河陇甚至是关中频繁的贸易往来,邵树德甚至怀疑他们已经堕落了。
后世满清那会,无论是漠南蒙古科尔沁,还是漠北的喀尔喀、土谢图、车臣部,都干不过漠西蒙古准噶尔、土尔扈特、吉尔伯特、乌梁海等部,青海的和硕特蒙古也干不过他们。这固然有漠西蒙古接触到了更先进的武器和军事思想的缘故,但人家生活更艰苦、战斗更频繁也是事实。
妈的,被养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