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匡卫军,此为长剑军,此为”襄城大营之内,李唐宾将小纸条贴在地图之上,嘴里念念有词。
高仁厚远远地坐在一侧,惬意地品着茶水。
庞师古所部十余万人,与夏军隔颍水对峙,这是主要交锋战场了。
这个战场是夏军选定的,而不是朱全忠一方决定的。
选择战场的主动权,已经不在他们手里,他们已经失去了战不战、在哪战、何时战的这三大关键因素的决定权。
那么如果拼命,朱全忠有没有办法逼迫夏人决战,掌握一把主动权?答案是没有。
你集结十几万兵马,北上河阳决战,那南方全境沦陷。
你集结十几万兵马,在旋门关下摆开阵势。人家坚壁不战,你有什么办法?就那一条路,绕都没地方绕去。
年中的时候,夏军给过梁军一次决战的机会,他们把战场选定在汝州北部,靠近伊阙关的地方,即让庞师古孤军深入,然后被断粮道,遭受南北夹击,全军覆没。
但庞师古不愿意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态势下展开决战。
但若你状态完好,士气正盛,夏军凭什么和你决战?兵法要义,就是尽全力削弱敌军状态,让他只能发挥出平时三五成的本事,再一举破之。
太宗破窦建德,那也是在虎牢关内以逸待劳三十多天,任凭窦建德在城外叫骂。决战那天,还故意让窦部大亏体力,如此多管齐下,才发动致命一击。
颍水主战场之外,还有分战场。
蔡州、颍州是南线分战场,威胜军主力及淮宁军一部试图截断颍水、蔡水、汝水航道。
旋门关、郑州是北线分战场,大量游骑通过威胁郑、汴腹地的方式试图动摇梁军士气。
濮州梁汉颙部严格来说也是一个分战场。但因为距离遥远,根本无法指挥,只能靠他们自己发挥了。李唐宾、高仁厚二人在做决策时,是不会把这部分考虑在内的。
茶水很快煮好后,高仁厚给自己倒也一碗,见李唐宾走了过来,又给他也来了一碗。
“河清之战,我军不过数万众,迫退庞师古十万众。今再与庞师古交手,李帅好像气定神闲啊。”高仁厚笑道。
三十万众拒河而战,相持两月有余,双方都瞪大眼睛,试图寻找对方身上的破绽,然后渡河攻击,一战功成。
相比较而言,梁人应该是更急于求战的一方,但李唐宾稳得很,压住求战派的请战要求,但深沟高垒,同时派出小股人马,两三月间大小数十战。
应该说,朱全忠手里还是有强兵的。长剑、匡卫、夹马三军比较能战,佑国、飞龙就要差上一点了,至于坚锐军,战斗力还要再下降一个层级——他们的问题不是出在武艺、军阵或器械上,而是思想上有问题。
“高帅觉得庞师古如今在想什么?”李唐宾接过茶碗,问道。
“定是在想如何才能激我军与其大战。”高仁厚说道:“朱全忠搜刮家底,几乎把能给的部队都给他了,可谓信重于山。庞师古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为了朱全忠的信任,他也要打赢这一仗。如果李帅致书于他,与其约战,那么庞师古定然会退避一舍,让我军顺利渡河,抵达东岸,然后阵列而战,一决胜负。”
“兵书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李唐宾说道:“大王在‘伐谋’上做到了极致,‘伐交’上也做得不错,现在需要我等来‘伐兵’、‘攻城’,可得耐住性子。”
“其实,我也挺喜欢在大王手下征战的。不知道为什么,打得特别顺。庞师古的水平,我看并不差。我与其换换位置,估摸着庞师古也能打得很顺,我则无力回天。”高仁厚感叹道。
这说明什么?说明大量的工作在战争外完成了,如今的一切都水到渠成,你高仁厚不来,我换个经验丰富的大将一样能打胜仗。
这是“伐谋”和“伐交”的胜利,制造了这个极优的战略形势。夏王没有耍任何阴谋诡计,就是堂堂正正击败你。再复盘一遍,除非一竿子支到十几年前,不然朱全忠还是输。
“将为兵之胆,高帅有没有发觉,颍水对岸的贼军,愈来愈焦躁?尤其是威胜军发动之后,贼人担心侧翼有失,渡河挑战的次数多了不少。”李唐宾说道:“这几日,可多放游骑,看看贼人是不是要造浮桥。如果是,那么八九不离十了。”
蔡州城外,铁骑奔涌,鼓声阵阵。
张全恩带着数百残兵败将,面红耳赤地退回了南城。
“兄长”张全恩有些惭愧。
带兵出战,损失了千余人,还差点让人追着屁股杀进南城,太丢脸了。
张全义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重重叹了口气。
张家人,到底有没有打仗的天赋?张全义最近一年以来,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